——我和紫藤萝
又到了紫藤萝花盛开的季节了。
清晨,我从楼上往下看,绿地中,如卧龙般盘虬在花架上的紫藤萝,枝叶繁茂,小鸟在枝叶间嬉戏,愉快地鸣叫。花架的侧面,密叶之下,可见一串串低垂的紫藤萝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像挂着的瑟瑟珠玑,泛着柔光,曳动着你的目光,使你不由得吟出李白那“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的诗句。
寻着郁郁扑鼻的幽香,走到花架下,再看那一串串紫藤萝花,花朵儿自上而下递次开放。待开的苞,凝聚的全是恋情;已开的花,张扬的全是情感。花色,紫白相间,外白内紫,上浅下深,紫中带蓝,水灵灵的,如同刚刚出浴的美女,闪着水花,面带微笑,轻移凝脂般的胴体,散着清香,清淡典雅,含蓄蕴籍,娇嫩的令人心醉,让人想到了紫藤萝花那韵外之致的花语: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这花语,只有热恋中的情人才最懂。
这“占尽人间清绝事”的紫藤萝花,淡紫色与白色和谐交融,似朝霞映照的水,再高明的调色师也调不出这般本真的色彩;再妙的画笔也画不出这般高雅的气韵。淡雅冲和的语言不如它甜美;冰清玉洁的兰花不如它晶莹。“明月照积雪”,也比不上它明亮而又柔和。紫藤萝花谦和温柔,不与叶子争光,总是把阳光的温暖让给叶子,叶子也总是像大哥哥般温情脉脉地呵护着花妹。条蔓纤结,绿叶抚慰,花似彩凤,构成了一派祥和之气。难怪古代文人喜欢“紫藤架底倚胡床”了。
眼前的这几株紫藤萝和我是有情的。几年前,四棵紫藤萝各自生出许多徒生枝,似一条条蛇,屈曲蜿蜒在地上,可能是嫌弃钢筋混凝土花架,没有一根肯绕廊攀架。传说,紫藤萝的前世是位美丽的姑娘,她一定认为,眼前的钢筋混凝土,不是她痴情的白衣男子,她是不会去缠绕的。
我做了拉郎配。剪除了徒生枝和一些过密的枝条,每棵保留那根最粗的缠绕枝,用化纤绳捆绑在花架的立柱上。几年下来,这牵强的“婚姻”,总算生了情,藤与柱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一条条紫藤,似出没于波涛间的蛟龙,盘满花架。三月现蕾,四月盛花,“柔蔓不自胜,袅袅挂空虚”,满棚架洋溢着幸福地笑。站在花架下,那一串串紫藤萝花,好似一群浅紫色的蝶在向我飞来,我深情地走近她们,用目光亲吻她们,像面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喜悦,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万物皆有佛性。根根藤条似对我有情,串串花瓣似对我有意,每当我走近她们的时候,没有风助,枝条在蠕动,绿叶在轻摇,花瓣在微笑。
紫藤萝应该知道,我自小就喜欢她。
小时候,我家就在一处花园的旁边。花园内有各种各样的树和花,这是我的百草园。有一位作家说,春天是最先闻出来的,我不是。是小草,是迎春,是连翘的嫩芽和蕾最先告诉了我初春的信息,是紫藤萝花告诉了我暮春的到来。
花园内,紧靠凉亭,两颗粗大的紫藤萝爬满了花架。当迎春、连翘、樱花落红,紫藤萝花便粉墨登场。在这个季节,我和二姐在放学之后,喜欢坐在凉亭内或花架下的石凳上,看那一串串的花,闻那阵阵的香。我和姐惊叹紫藤花色的艳丽,会情不自禁的像抚摸婴儿的脸一样,用手轻拂那娇嫩欲滴的花瓣。我们看着花,谈着各自开心的事,常常笑声不断,连飞落在花上的蜜蜂,也在静静地听。直到“紫藤花下渐黄昏”,母亲叫着吃饭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二姐比我还喜欢紫藤花。我曾和姐姐说,您要做裙子,一定要选类似紫藤花紫白相间的布料:裙摆是紫藤花一样的紫中带蓝,自下而上渐次变白。说的姐姐心动,可是,这布料,走遍商场无觅处。
我和伙伴们喜欢称紫藤萝为“巴豆树”,因为花落之后长出的荚果扁长,像大大的扁豆角,我们叫它“巴豆“。当花谢了,长出了巴豆,我有点不甘心,常爬到花架上,在茂密的叶子下找花。我相信,仍然有害羞的花藏在叶子之下枝条之间,不肯出来。花架太好爬了,只要脚踏藤瘤,手抓紫藤,轻轻一跃,便可躺在柔蔓密缠着紫藤的花架上。花园管理员当然很不高兴,状告到家里,母亲并没有批评我弄脏了衣服,而是严厉地说:紫藤萝和花草一样,是有生命的,它的种子和皮是药,花可以吃,不能乱踏!从此之后,我不再攀爬紫藤了。每每路过,总是投入爱和祝福的目光以表歉意。
多年来,每每站在清净高洁的紫藤萝花面前,美好的往事,就像穗穗紫藤萝花在眼前飘过,阵阵幽香伴随着回忆,洗涤着我的心灵,让我愉悦让我与俗相忘,“不因萧散遗尘事,那觉人间白日长。”执着这“紫色的热情”(Purple passion)是我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