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我十岁的时候。一天中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几只喜鹊“喳、喳”地叫着,低空飞临我的头顶。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鹊屙了一泡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头上。瞬间,灰白相间,稀而粘稠的鹊屎流了我一脸,我哭丧着脸跑回家,家人见状都哈哈大笑,母亲笑着帮我把全身洗了个干净。
遭此“打击”后,我“不免相烦喜鹊儿”(辛弃疾),好长时间内,一见到飞临而来的喜鹊就心有余悸,生怕再遭“打击”。久而久之,看多了,慢慢地由“烦”到“爱”,看得闲雅起来了。
欧阳修说:“蜘蛛喜鹊误人多”。是喜鹊“误”了人,还是人“误”了喜鹊呢?我看,还是人“误”喜鹊的时候多。在中国文化中,喜鹊代表喜庆,吉祥,是报喜之鸟,被誉为“圣贤鸟”。其实它还是勇敢之鸟,我见过两只喜鹊为了保护巢中的幼子,面对凶猛的隼,毫不畏惧,高空中,一左一右,硬是把隼啄得逃之夭夭。喜鹊更是勤劳的“建筑”高手。只要你悉心观察,你会发现,喜鹊筑巢时,往往先筑个半拉子巢,然后再在附近更高的位置上筑一个正式的巢。是先做试验呢,还是怕鸠占鹊巢而狡鹊三巢呢?喜鹊很懂得三角形的稳定性,巢总是坐落在至少三个树杈之间。筑巢用的材料也十分考究,所用的树枝,粗细长短都差不多,许多干枝硬是用喙从树上掰下来的,朽木是不用的。巢可以筑得很大,我见过一个一米多高的巢。这对喜鹊来说,算得上大型建筑工程了,而这“大型工程”仅仅是用喙叼、穿、插构筑而成,没有任何绑扎,竟能结结实实,六七级的风都毁不掉它,其艰难程度和技术含量,不亚于我们人类当年在北京所建的“鸟巢”。我在一个建筑工地附近的树上,还见过一个完全用5#铁丝构筑的喜鹊巢。这偌大的“钢结构”,所用材料的规格型号竟然如此同一,材料长短又基本相同。要知道,喜鹊三月筑巢,“情人”给予的“工期”是有限的,这些材料需要在多大的范围内,要费多大的劲,才能寻觅到呢?其材料识别的准确性,其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让人惊叹,令人折服。
有意思的是,巢筑好后,凡是飞前飞后飞得最欢的,一定是雄性喜鹊,那是在热情地邀请它未来的“主妇”前来验收。我发现,这未来的“主妇”,起初表现的并不热情,先是落在巢附近的树枝上,静静地观察,似乎在挑鼻子挑眼,而此时,未来的“丈夫”特别殷勤,特别兴奋,“喳、喳”地围着“主妇”飞舞着,尽显潇洒,动情地抒说。说得“主妇”感动了,对新房也满意了,“主妇”便飞入巢中。这时,“丈夫”受宠若惊,十分嘚瑟,高兴地舞动着翅膀紧随其后,不久,双双埋没在爱巢之中……
春夏的喜鹊最潇洒,走动起来昂首挺胸,飞动起来绅士得很。可一到冬天就显得落魄了,没得虫吃,又冷又饿,缩着脖子无精打采,顾不上什么风雅斯文了,常在垃圾桶边与麻雀争食。前几天,天气很冷,我顺手将塑料袋包着的一块生猪肉,放在了厨房北窗外的货架上。当我再走进厨房,准备切割猪肉时,看到一只喜鹊啄破塑料袋,近乎狼吞虎咽般地啄食着猪肉。我没有打扰它,隔着窗,静静地看着它吃。它吃了一会飞走了,不一会又引来一只喜鹊共同享用。我想,这可能是它家的“主妇”吧,好有情啊,忒感人了!肉吃得差不多了,双双“喳、喳”欢叫着飞走了。我知道,只有当天朗气清,阳光明媚,肚子不饿的时侯,喜鹊才会“喳、喳”地嬉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