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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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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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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带雨与雨打梨花

梨树和海棠树都是北方四合院内常栽的树种。梨花有五瓣,花色多为白色,也有白色之中略带黄色、粉红色的。一树梨花开,满院舒高洁。若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一簇簇,一层层,漫天铺去,洁白万顷,似锦似云似雪似玉,更是赏心悦目。所以才有了“杏雨梨云”、“梨花如雪”、“梨花如玉”这些美誉。

诗以百花齐放起兴,写梨花的诗很多。据说最早写梨花的是唐朝(又说隋朝)无名氏的杂曲歌辞:“柳色青山映,梨花雪鸟藏。绿窗桃李下,闲坐叹春芳。”写出了一个女子的嫉妒伤感,寂寞惆怅。

王维写过与此杂曲歌辞很相似的诗句:“柳色青山映,梨花夕鸟藏。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

王维的这首诗与无名氏的杂曲歌辞谁先谁后,无法考证。两相比较,写得都是心怀,但“绿窗桃李下,闲坐叹春芳”是在桃花、李花应时怒放,盎然春意扑面而来的景色中感时伤春的;而“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是在桃李渐败的景象下,努力地让心灵去安宁,然后燃香坐禅,静定悟道。

“梨花雪鸟藏”和“梨花夕鸟藏”意思都是鸟藏在雪白的梨花丛中。但“梨花雪鸟藏”中的鸟,是羽毛晶莹、洁白的啼鸟,是白中藏白。就这一句而言,我觉得无名氏写得比王维好。这个“雪”字,会不会诱发“梨花如雪”的联想不得而知,反正李白有了“梨花千树雪,杨叶万条烟”、“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的美句。

将梨花与白雪联系来一起,突出了梨花的洁净之美。但当梨花与雨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与女子的眼泪、娇美、嫉妒、伤感、寂寞、惆怅连在一起了。当然,男士也用风雨中的梨花来形容自己的某些愁情,像辛弃疾这样的硬汉,也有“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写梨花与雨最著名的应该是唐代的白居易。他在《长恨歌》中有“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句,形容杨贵妃哭泣时的姿态像梨花上沾着雨点一样美。一时间,“梨花带雨”成了杨贵妃的代名词。这是“梨花带雨”最早的出处。后来,“梨花带雨”成为了成语,用以形容女子的娇艳、娇美,水灵。如明代许仲琳在《封神演义》中写道,“纣王定睛观看,见妲己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可以说,“梨花带雨”是一种水灵之美。

那么,最早写“雨打梨花”是谁?是谁从“雨打梨花”中看到了动态的晶莹之美,悟到的情又是什么?

宋代吴大有的“漠漠萧萧,香冻梨花雨”和辛弃疾的“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都有“雨打梨花”的含义在里面,但毕竟没有直接写“雨打梨花”。李清照有“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隐隐约约有雨打的意思,但仍然不是直接写“雨打梨花”。

北宋秦观有“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句,李重元有“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句。秦观和李重元是同代人。有人考证,秦观的“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句不是他本人写的,是南宋的一位诗人写的。

比秦观晚一点,比李重元早一点的宋代谢逸有“柳絮风吹,梨花雨细”句,写得是细细春雨打湿梨花的景象。如果“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不是秦观写的,那么,李重元应该是最早明确写出“雨打梨花”的诗人。谢逸的“梨花雨细”最接近“雨打梨花”或是“雨打梨花”的雏形。

后来,明代的唐寅顺着李重元的诗意写了:“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唐寅之后,明代王世贞有“启朱唇、含风桂子,唤残醉、微雨梨花”句,其中的“微雨梨花”既有“梨花雨细”、“梨花带雨”的含义也有“雨打梨花”的意思。

无论是“梨花雨细”、“梨花带雨”还是“雨打梨花”,都是写梨花上沾着雨点的美景。这不能不让人想起或者回溯到《诗经》。《诗经》中有“野有蔓草,零露瀼瀼”,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亮闪闪。写得是“叶上露犹泫”。南北朝谢灵运的《从斤竹涧越岭溪行》中有“岩下云方合,花上露犹泫”句。花上有露珠流转,写得是花瓣之上,那种微动中的晶莹和水灵。谢灵运是不是受“野有蔓草,零露瀼瀼”这种“叶上露犹泫”的启发?不知道,但这种“花上露犹泫”的美的意境肯定影响了白居易和后来的诗人。只不过将“花”具体为了梨花,将“露珠”变为了雨点而已。因此可以说,“梨花带雨”和“雨打梨花”都是“花上露犹泫”句的衍生,都有“野有蔓草,零露瀼瀼”的影子。只不过洁白的梨花上沾着晶莹的雨点,比起叶上露珠还要美还要水灵。

“梨花雨细”把打湿梨花的春雨写得很轻柔很温柔,让梨花多了些娇美。“雨打梨花”,一个“打”字,把情感加重了,有一点怜爱疼惜在里面。

雨打梨花,因声传情,声情并茂,会引发人的各种情愫。当相思之时,雨打梨花,声声入耳,花下销魂;当忧愁之时,雨打梨花,声声入耳,更添愁绪;当喜悦之时,雨打梨花,声声入耳,声色悦人;当心绪凄迷时,雨打梨花,声声入耳,满眼梨花百事非。

“雨打梨花”是一种动态的晶莹之美,而“梨花带雨”更接近于“花上露犹泫”,多了些静美,是静态中的晶莹之美。水珠闪亮,皓魄光摇,是空是色,都令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总之,从《诗经》的“野有蔓草,零露瀼瀼”,到谢灵运的“花上露犹泫”,再到唐、宋、明、清的“梨花带雨”、“雨打梨花”、“梨花雨细”、“微雨梨花”、“月下梨花”,都是写晶莹之美,也让不同心绪的诗人赋予了大不一样的情。伤心也好,悦心也罢,是花下销魂还是月下销魂,梨花还是梨花,与花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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