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夏天,作家苏雪林来青岛度假。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写了与青岛有关的文章29篇。在《青岛的树》中写道:“青岛所给我第一个印象是树多。到处是树,密密层层的,漫天盖地的树,叫你眼睛里所见的无非是那苍翠欲滴的树色,鼻子里所闻的无非是那芳醇欲醉的叶香,肌肤所感受的无非是那清凉如水的爽意。从高处一看,整个青岛,好像是一片汪洋的绿海,各种建筑物则像是那露出水面的岛屿之属。”
这个评价一点都不为过。汪洋似的绿海与粼粼的红瓦是构成青岛城市风貌和城市建筑格调的两个基元。
但是,一百三十多年前的青岛,曾经是个“荒岛”,在目前的老城区范围内,尽是乱石荒山,几乎是不宜种树的不毛之地。从百年前拍摄的照片中就可以看到老城区中心地段的荒凉。青岛开埠后,用了无数吨炸药轰去了乱石,用了无数人工将乱石或运走或加工成石板、石条、碎石用来铺路。又从郊外运来数百万吨泥土,首先种植了数十万株与青岛气候相适宜的刺槐,待土壤变化之后,陆续种植了雪松、银杏、悬铃木、黑皮松、榉树、樱花等。经过青岛人一百多年的不懈努力,才形成了目前几十个树种、花种的植物群落,才有了今天的光景,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青青的岛。刺槐堪称青岛绿化的开路先锋。
刺槐原产于北美。史料记载,中国于18世纪末从欧洲引入青岛栽培,并陆续在黄河流域、淮河流域集中连片栽植,并陆续引入甘肃、青海、内蒙古、新疆、山西、陕西、河北、河南等地。刺槐根系浅而发达,有很强的生命力,易倒,但倒而不死,适应性强,它可以通过根系向四周进行繁殖,即,一树可以成林,为优良的固沙保土的树种。青岛最初大量种植刺槐,就是因为它能在表层土较浅的情况下可以成活,并能很快通过根系固土保土,防止了山坡的水土流失。
刺槐是外来树种,被称为“洋槐”,但到了青岛之后,似乎找到了自己最佳的生长环境,生机勃勃地生长在山上、路旁、宅边。在老市区内的七八座山上,都有成片的刺槐林。刺槐在每年的5月份,树树都缀满一串串洁白的花,每到此时,海风吹来,风舞槐花掞清香,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槐花可以吃,用开水将鲜艳的槐花焯一下,捏干,掺上蛤蜊肉包包子,是青岛人餐桌上的美食。高大的刺槐也是喜鹊爱筑巢的树种,凡是有刺槐的地方总能听到喜鹊喳喳的欢叫声。古诗句“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等,歌咏的是中国本地树种国槐,但用这些诗句来形容刺槐也是再恰当不过了。
随着城市的发展,易于倒伏的刺槐已不再适合于做行道树、庭荫树了,渐渐地被雪松、悬铃木、银杏和其他树种所代替;青岛的庭院内也普遍栽种雪松、银杏、耐冬、月季、紫薇、冬青了。但是,青岛人并没有放弃刺槐,直到现在,在老市区的许多百年老路旁和百年老屋外,还有许多根深叶茂的百年刺槐。它们以自己苍劲虬曲的身姿陪伴着这些老路和老屋,你看不到它们的年轮,却一圈一圈地记录着这座城市的百年历史。这些百年刺槐都被钉上了二维码,得到妥善保护。这些苍劲虬曲的刺槐,既傲然又淡然,它们以清香的槐花溢满五月,以一派浓绿在夏季为人遮阳,而秋冬的刺槐则删繁就简,以自己的斜好枝干,心甘情愿地烘托着雪松、耐冬等常绿树种而居功不傲。
1986年,青岛市绿化委员会发出了《关于在全市开展评选“市树”、“市花”活动的意见》,决定在青岛市民中公开评选“市树”和“市花”。先后在《青岛日报》分期刊登有关树木和花卉的介绍资料,供市民评选参考,发出预选票6000张。
1988年3月,青岛市人民代表大会正式通过决议,确定雪松为青岛市的“市树”,山茶(耐冬)、月季为青岛市的“市花”。
刺槐落选了,似乎被淹没在了汪洋的绿海中,多少有些遗憾。勤劳智慧的青岛人用劳动的汗水浇注了刺槐,不会忘记,是最初种植的那数十万株的刺槐,才开启了青岛大面积绿化的路程,刺槐参与了并见证了青岛由“荒岛”到“青岛”的发展过程,是当之无愧的开路先锋,功不可没。但反复权衡,青岛人还是选择了雪松作为市树。因为雪松不但在青岛扎根了一百多年,而且被青岛化了,有了自己的名字:青岛雪松。
雪松,别名香柏、喜马拉雅雪松,原产于喜马拉雅山麓。青岛是中国最早引进雪松的城市之一。在雪松栽培过程中发现,青岛的气候特别适合雪松生长,生长在青岛的雪松,树形端正,枝叶茂密,树冠大,观赏效果好。1978年,青岛市园林科研所的人工授粉繁殖雪松技术获得全国科技大会奖,在国内首次成功解决了雪松的繁育问题,自此,青岛雪松的种子流传到全国各地安家落户,生根发芽。
高大伟岸的雪松用自己健壮的长枝和四季长绿的针叶,代替了刺槐,掩映着青岛的红楼,掩映着青岛的街道,成为了青岛一景,青岛老市区内有多条雪松一条街。青岛人也一直喜欢在庭院内,小区内种植雪松,许多文化名人故居的庭院内都有高大的雪松,营造出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耐冬和月季当选也是实至名归。
耐冬,四季常绿,是纬度最北尚能野外生存的山茶类树种,生长在青岛崂山。它首先因蒲松龄的《聊斋》而出名。耐冬到了开花季节,“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那样红艳,每朵花都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杨朔《茶花赋》)。耐冬已走出大山,走出庭院,被栽种到路旁和街心花园,以自己的四季常青和花的鲜艳装扮着青岛。
青岛的月季,“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大雪中的月季花有一种冷艳独高之美,真正的“冷艳全欺雪”。青岛月季与众不同还在于它的花大如牡丹,特别的香,一株月季在园,顶着风还香十里。青岛月季也已走出大山,走出庭院,被栽种到路旁和街心花园,以自己四季不谢的花迎风待月,来迎去送。
在青岛汪洋似的绿海中,刺槐是最早的一抹绿,正是这最早的一抹绿,让青岛的山最终成为了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