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对我影响最大的是理发。这不,疫情期间,工作在线上(咱做老师的都有了一个时髦的名字:十八线主播),生活在网上(柴米油盐酱醋茶及肉蛋奶菜都有商家送货上门),唯独理发成了困难。两个多月下来,眼看着鬓角遮住了耳朵,头发蓬松成乞丐,心里有点急,头发也有点怒发冲冠的样子了!于是,想到了小蒋,一个为我理了二十多年发的女子。
小蒋的理发手艺一流。至余和谁学的,我不知道,也没问过她。只知道她十几岁就开理发店了。起初,店开在老自行车厂门口。上个世纪末,老自行车厂不景气,厂房闲置。最多时,有六七个小企业租赁厂房,开办个体。小蒋租的房子是当年自行车厂的门卫值班室。紧挨着她理发店的大楼租给了一个老板开了一个浴室。名字叫“大华浴室”。靠浴室开理发店好。人们可以理完发洗个澡,也可以洗过澡后吹个头。我当时,就觉得小蒋这姑娘眼光好,是个做生意的料。
果不其然。小蒋的理发店虽小,但来理发的人却奇多。每一次去,都要排队。很有一点一座难求的意思。我因为住在理发店北侧的区政府宿舍,反复查看了这一现象后,决定将理发的时间选择在晚上,心想,这个时段也许人会少一些。其实,我是错了。对于小蒋而言,晚上比白天忙。白天,大多数人上班,理发的总是一些老年同志居多。晚上,而像我这样的上班族才有时间。没办法,就等吧。好在等待理发也是一件愉快的事。虽然大家互相之间并不熟悉,但都是奔着小蒋理发的精湛技艺而来。聚在一起,有了共同的等待。于是,大家自来熟,天南海北的聊天。有谈论家国大事、古今中外的;有杞人忧天谈论孩子成长的;有纵论远大宏图、理想抱负的,有谈生意好做难做,发财破灾的;更多是话里话外永远是些婆媳儿女、生活琐碎的。而小蒋呢,总是一边细细地听着,一边甜甜的笑着,一边从容地继续给顾客理发。
我常常这样想,这样的理发,这样的等待,也是一件挺美的事。生活正是这样让我们过得如此的从容。从容的我们也见证了小蒋的从容。在大华理发店,小蒋开启了自己的事业,带了第一个徒弟,那是她的妹妹。她还谈了恋爱。恋爱的小伙子是在卫生系统工作的小刘。她与小刘花前月下的地点就是理发店。爱她的小刘娶了她,成了她的理发店工作的下手。特别是她怀孕后,看着小蒋腆着大肚子,小刘学会洗头、吹发,更多的是,与小蒋一起学会了幸福的生活着。
后来,老自行车厂拆了。大华浴室不在了,小蒋的大华理发店也迁走了,更名了。小蒋将理发店搬到了水产大楼,依旧靠着浴室。不过,这个浴室不叫大华,而叫水产浴室。小蒋的理发店也改了名字,叫唯美发艺。小蒋的这个店规模大一些,人员也增多了。除了她小妹加盟以及小刘八小时外帮衬,一度时期还招了徒弟,用了零工。因为理发生意也扩大了面。特别是增多了女同志做头的项目后,明显得忙了。
我的发型师依旧是小蒋。过去是从家里向南,现在是向北。我家正好是小蒋新旧理发店的中点。是中点更是重点。重点是走进小蒋的理发店,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那么亲切,那么温馨,那么舒适。成家后的小蒋理发技艺也更加精湛了。在她那里,每一次理发,看起来都不是剃头那么简单,而更像是在打磨一件艺术品。她会一直细细地端详,慢慢地修剪一头乱发,每一次修剪完毕,都会先问一问哪里还不满意,还要怎么去弄,直到恰到好处,整齐、自然、光洁。也许,在其他店里,一共只需要五到十分钟的流程,在小蒋这里需要半个多小时。小蒋不急,被理发的人不急,在一旁等待理发的人也不急。或许,不急的原因就是小蒋理发的工匠精神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吸引力。
今年春节前,小蒋理发店第三次搬迁。这一次,小蒋没有租房子。而是在世纪佳苑自己买的门面房的二楼开了店。新的理发店叫楼尚发艺。我想,起这个名字,小蒋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理发店在楼上,而更多的是希望自己生活上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引领理发新时尚。就小蒋的为人,她还有一层意思,一定是希望在她那儿理发的人在生活上事业上也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小蒋的心思会是这样吗?或许,她的心思就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我给小蒋发了一个微信。告诉她,疫情中,我毛头痴子的情形。小蒋迅即回复,疫情期间,情况特殊,要不,到我家来,我只为你一个人理。我回复,哪能这样呢。还是再等等吧,希望你复工后,我是第一个顾客。完全是一句玩笑话。小蒋当真了。复工前一天,她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拾级而上,来到她的楼尚发艺,在2020年这个特殊的春天里,让小蒋理了一次平生等待时间最长的发。理完发,一种清清爽爽的精气神扑面而来。
精气神来自小蒋的破旧图新。她一如以往给予了我们需要的,也许是平常很多人并未意识到的需要。但这个需要留给我的记忆一定是长久的,就像二十多年来坚持让她理发一样,永远不会因时光久远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