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前,天黑得早。每天坐办公室,下午下班回家时,都已夜幕降落,只有到了双休日,才能有机会看到天边那一抹夕阳,还有夕阳西下后那一片晚霞。
冬日的傍晚,我漫步于家附近的绿地广场。面朝西边,放眼望去,夕阳像一个橘红色的气球,安放在西边的楼顶。随着夜幕的降临,便从楼顶徐徐滚落,先是挂在树梢,然后降到远处的土塬上,之后一点点被埋入地平线下,眼看着圆盘一样的大气球一点一点被大山吞没,最后完全沉下。之后,天空便留下一片血红晚霞。
这一幕十分悲壮。就像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被黑暗一点点蚕食和吞没,生命的尽头,便是那洒向天空的如血晚霞。
冬季的傍晚很冷,寒气裹着尖利的西北风围袭而来,令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寒颤后,我才感受到了阳光多么温暖,多么可贵,又多么短暂。
回想起来,那轮夕阳,早在黎明之时就从东方冉冉升起,像新生儿一样被赋予了生命,用它全部的光和热驱走着冬日的严寒,温暖着冰冻的大地。于是,才有了天空蓝莹,万物复苏。绿地广场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一山一水,在阳光普照下,显得那么清晰,那么安详,那么温暖,我也陶醉于其中,却没想到头顶这轮骄阳似火的日头,半天之内会老成那如血残阳,转眼间就被黑夜吞噬,生命的终结会这样突然,这么悲壮。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那一抹残阳,那一片晚霞,突然让我感叹起人生的短暂,死亡的悲壮,生命的珍贵。
母亲曾经陪伴我大半生,我自幼边享受着浓浓的母爱,好似在蜜罐子里长大,大概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缘故,日积月累的幸福,让我对那种人间大爱早已麻木,觉得这一切与生俱来就应如此,丝毫没担忧过有一天会失去母爱,直到母亲病重卧床不起时,才惊醒过来,那种享受母爱的幸福即将结束,当我想方设法要挽救母亲、留住母爱时,母亲已经像天边那轮橘红色夕阳,一点点被病魔拖走,拖向无边的黑夜。临走时,母亲那不忍离去的目光,就像天边那一抹晚霞,映红了我伤痛的心。忆起往事,便更加读懂了元代马致远那句诗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夜幕降落后,独自漫步在绿地广场,我的脑海里仍回放着刚才夕阳西下、晚霞映天的画面。我不敢奢望午间的暖阳,只希望再能多享受一点夕阳的余热,再看一眼晚霞的绚丽。人到晚年,也如夕阳。虽然已没青壮年的豪气和干劲,却不乏对生命的依恋,不忘对人间多洒一点余热和爱。如日中天的青壮年固然彰显了人生的蓬勃生机,步入晚年的夕阳却依然温馨美好。正如那首歌里唱的:“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沉年的酒,夕阳是迟到的爱,夕阳是未了的情。”
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从日出到日落,看起来时间很充足,即使昼短的冬季也足有十个小时,可是黄昏日落却是一眨眼间。不经意间,一轮圆盘就落下地平线。看着夕阳西下,天空只留下夕阳那一片血红的尾巴,才明白那轮曾经给我以温暖、给大地以光明、给万物以生机的红日,此时已化作天边的彩霞,消失在无际的黑夜里。虽然,明天的太阳照样会升起,但是那轮某年某月某日的夕阳却一去不返,它留给我们的,只有那生命前短短的几分钟。
我不禁感叹起生命的短暂与珍贵。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预示着它从此开始走向死亡。就像早上的红日,从冉冉升起的那一刻,就一路朝西,走向夕阳西下的尽头。满天繁星时,我以对生命虔诚的礼仪,送走了那一抹残阳,看散那一片彩霞,开始期盼明日的太阳。我想,假如生命有轮回,我会让生命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熠熠发光,就像天空的太阳,直到化为天边那一抹夕阳和美丽晚霞,燃尽最后一点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