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邢根民的头像

邢根民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1906/12
分享

雪地里的芭比娃娃

1

他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天地间飘起鹅毛雪片,路上、麦田里已经被雪覆盖,仿佛铺上一层厚厚的白棉被。

天已暗下来,远处的村庄已经亮起灯光。

忽然,一片粉红色映入他的眼帘,那片粉红色距他有一米多远,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他的目光有点浑浊,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伸出一只手臂,蹬了一下双腿,右腿一阵钻心地疼。回过头,才看到那辆电动摩托车还压在右大腿上,腿下一片殷红,血迹在雪地绣了一朵红花。他再一挣扎,右边太阳穴也抽了一下,血瞬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钻进脖子里,染红了衣领,模糊了右眼视线。

那片粉红色像一团火,燃起他心中一片希望,也勾起他的好奇。他忍着剧疼,双肘着地,吃力地向前爬行了半米,终于够着了它。他从雪里刨出它,轻轻拂去上面的雪花,一个精致美丽的芭比娃娃显露在眼前,金色的长发,圆圆的大眼睛,微微隆起的鼻梁,红润润的小嘴巴,苗条的身材上穿一件张开的粉红色长裙,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这样的芭比娃娃他以前该女儿雪雪买过,在这风雪交加的傍晚,这个粉红色芭比娃娃让他感到一种温馨和甜蜜。

这是一个崭新的芭比娃娃,不远处的雪地里还散落着一个已经破裂开来的塑料盒子,盒子里装有各种颜色的芭比娃娃衣服,有几件衣服被凤刮散开,在雪地里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绿蓝色。这荒郊野外的,咋会有人丢下这个芭比娃娃?他疑惑了一下,才将视线向远处移动,借着白雪的亮度和昏暗的天色,看到路旁的麦田里俯卧着一个人,雪片将他的身体几乎全部覆盖,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人样。这块麦田是一块低洼地,一米多深,在路边形成一个矩形土坑。那个人的身躯就俯卧在深坑的土坎下,疯狂的西北风正好将雪花刮到土坎上,厚厚的积雪已将那个人大半个身躯覆盖。在离那人双脚不远处,倒着一辆白色摩托车,在积雪的覆盖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翘起来的手把和白色的风挡片。这时他的头脑才完全清醒了,想起眼前的一切是一场可怕的车祸。

他头脑里快速回闪到十几分钟前那场车祸。他骑着电动摩托车飞快行驶,那个窝在深坑里的交警骑着那辆警用摩托车在身后疯狂地追。那时候才刚刚飘起雪花,这条羊肠小路上的柏油路面还是薄薄的一层雪花。他的电动车疯狂地飞奔,只听见寒风在耳边呼呼响,像吹着节奏很快的哨子。身后那个年轻交警一边追一边朝他喊话,那喊声随着风的口哨从他耳边一掠而过,他根本就没往心上去,但他听出来那声音离他已经很近,几乎就在他身后。就在他回头朝身后瞥了一眼时,一辆三轮农用车突然从前面十字路口横穿而来,挡住电动摩托车的去路。踩刹车根本来不及,他只能扭转一下车头,只听“咣当”一声,他的电动摩托车就直接撞上三轮农用车车厢右后角,紧接着随后追上来的警用摩托车一个急刹车,在他失去知觉前的一刹那,摩托车连人一起从他眼前划过一道弧线,直接甩在在了路边的深坑里,而那辆三轮车却趁机加大油门开溜了……

这是一片人迹稀少的郊外田地。雪下得正大,风刮得正紧,气温也冷到极点,那条黑油油的田间小道已经被厚雪覆盖,天地间飘满了雪花,地面上已经分不清哪儿是道路,哪儿是田地。

2

他是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又是怎么被那个交警一路追来的?他的思绪像倒放电影一样,继续向前追溯。

他想起来了,明天是女儿雪雪十八岁的生日,十八岁是成人的年龄。雪雪已上高三了,在离家十里之外的开发区高中上学,本来高三开学时就他答应给她买一辆电动摩托车,上学放学骑上也方便。可是,今年生意很难做,挣钱太不容易了,至今手头也攒不够一辆轻便电动摩托车的钱,让他的愿望迟迟不能兑现。他想,买不起电动摩托车,可以买一件羽绒服或者别的东西,一样可以给雪雪当作生日礼物送。吃过晚饭,他就转到十字路口附近的爱心超市,从一楼的化妆品柜台转到二楼的鞋帽用品商铺,再转到三楼的成衣专卖区,适合当作雪雪生日礼物的东西倒不少,就是手头的钱太少。转来转去,他还是叹着气走出了超市。

走出超市大门的那一刻,他的心凉到了冰点,知道今年雪雪的生日连个像样的礼物都可能没有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问心有愧,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时,一抬头,路牙上的人行道停放的一辆粉红色女式电动摩托车让他眼前一亮。这不正是雪雪梦寐以求的车子吗?他想,他答应过给雪雪买的电动摩托车就是这样的,轻便,漂亮,高档,时髦。这时,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向他袭来,让他心跳突然加快。他四下看看,这般时候天色昏暗,风大天冷。街道上人很少。干了十几年自行车和电动车修理行当,开启一辆电动车的锁子对他来说还是轻车熟路。他无意中摸了摸腰间的钥匙链,那里有一件开锁的秘密武器。四十好几的人了,第一次偷偷撬锁,心里还是紧张得要死,额头上马上就渗出一排密集的汗珠。

就在他好不容易撬开锁,一条腿刚跨上电动摩托车时,一声尖叫让他心都要跳出下:“放下我的车!”他回头一看,一个和雪雪同龄的女孩子掀开超市的棉门帘,一边拔腿朝他跑来,一边大声喊着。他迅速启动摩托车,将驱动电量瞬间开到最大,电动摩托车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十字路口驶去。

让他觉得幸运的是,当他骑上电动摩托车经过十字路口红绿灯时,正好赶上绿灯,这时岗台上的交警刚刚下班,两名交警已经开着面包警车离开,只剩下一名年轻交警从街边的儿童玩具店走出,手里提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透明塑料盒,用塑料袋装着挂在警用摩托车车头上,正准备回单位。年轻交警看到他骑着一辆女式电动摩托车还骑得那么快,还盯着他还多看了一眼。当听到后面追来的女孩子的喊叫声时, 才明白怎么回事,就一脚跨上摩托车,加大油门,朝他追来。

3

正是晚下班高峰,大街上车流量剧增,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让他的电动摩托车不得不左突右穿,遇到堵车的地方他还得骑上人行道。身后那辆警用摩托车却紧追不舍,眼看就追上他了,一群孩子放学横穿马路,不得不停下来。此时,如果前面有人协助警察截他,那他可就死路一条。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觉得在大街上这样逃跑很危险,也很愚蠢,不如将车子拐进南郊的老居民区。居民区的巷道他很熟悉,路面狭窄,岔路口多,是逃生的好路子。

本想拐进背街小巷后那交警就会停止追击,没想到他还是紧紧咬住不放,跟在他屁股后面左转右转,要不是巷子窄,老人小孩多,他早就超过电动摩托车,堵住他的去路。他开始讨厌那个年轻交警,下了班不好好回家陪老婆孩子,就爱多管闲事。你就是听到那女孩子求救声,做做样子追上一段不就得了,还真跟我上劲来,老子也不是吓唬大的,看谁玩得过谁?十几年前就在这片老居民区摆过自行车修理摊,哪条巷子宽,哪条巷子窄,哪里是死胡同,哪里是三岔口,哪里是硬拐弯,他都了如指掌。他把车子拐进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在这里如同打游击一样,保证拐过几条巷子就能把年轻交警甩掉。

他使出全身解数,拐过了四五条巷道,那辆警用摩托车还是紧紧跟在他屁股后,一阵强似一阵加油,像猛兽一样吼叫着,就在他心里开始恐惧和焦急时,他惊喜地看到前面的丁字路口突然闪出一辆搭载着两名小学生的电动车,骑车的是一位六十来岁的妇女,可能是刚刚去学校把学生接回来。他使出一个坏招,先是把电动摩托车朝妇女的车子驶去,两车快要碰撞时又急忙把车头往另一边一扭,自己的车子划过一个S形,有惊无险地拐到了另一条巷子,身后随之就响起一声急刹车,拐弯时他扭头一瞥,那辆摩托车紧急制动,躲避过就要迎头撞上的电动车,径直驶向路边的绿化带里,而那妇女的电动车却倒在了路的另一边。年轻交警下了摩托车,过去扶起倒地的妇女和两个孩子。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想这下自己就有足够时间逃脱年轻交警的追击。

又拐过两三个巷子,他终于驶出了那片迷宫一样的居民老区。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田野,不远处就是河滩地了,冬天的滩地里是成片的麦田和果树,一条蜿蜒小路通向舟桥渡口,过了渡口就可以拐到大路上再绕行回家。但是,他的侥幸心理马上被一阵摩托车的发动机打破了,从车前的反光镜上他发现年轻交警已经拐出了小区,以飞快的速度朝自己追来。他知道,在这人车稀少的田间小路上,自己的电动车根本不是摩托车的对手,要不了多少路程,年轻交警就会追上自己。

这时,天色暗下来,寒风冷飕飕刮来,天空中开始飘起雪片子,开始是星星点点,不一会就纷纷扬扬。他和年轻交警又一次展开了速度与智慧的较量。他将电动摩托车的速度拧到了最大,沿着蜿蜒的生产小路左拐,右拐,上坡,下坡,好几次车子险些滑到,都被他的双腿支撑住了。身后的警用摩托车刹车声也响个不停,他能想象得到摩托车肯定险情不断,但依然对他紧追不放。他不得不佩服年轻交警身上那股不服输的血性。

就在穿过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时,从左边的果树林子里突然窜出一辆三轮车,冷不防就横在了他的眼前,满载大棚蔬菜的车厢瞬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心里一惊,一扭车头,还是结结实实撞在了车厢的右后角上。几乎与此同时,身后的警用摩托车就从他的左前方飞了出去,连人带车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4

他的身下汩汩流着血,右腿钻心地疼,雪地上已殷出一大片血迹。头也剧烈疼起来,太阳穴上的血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一道道血印子在风雪冷冻下,凝结成一道道硬帮帮的血柱子。

这时,夜幕已降临,漆黑的荒郊野外,风雪交加,寒气刺骨。

他知道,随着血液不断的流失,自己生命会走向垂危。他开始有点昏迷,预感到自己的生命会被这漆黑的夜色和凛冽的风雪吞噬,他只能趴在冰天雪地里,等待死亡的到来。他恨死了那个年轻交警,都是他破坏了自己的好事,他要是不管闲事,今天他就能实现给女儿送生日礼物的愿望。他要是不穷追不舍,就不会酿成了这起惨痛的车祸。所以,在看到年轻交警被甩出在麦田里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甚至在心里说了句“活该”。但是,雪地里的那个生日蛋糕让他想起女儿,想起妻子,想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给女儿过生日的情景,特别是他把那辆粉红色电动摩托车送给女儿时,女儿脸上一定会洋溢出像花儿一样美的笑容,他最喜欢看女儿脸上这种笑容。

他警告自己不能死,他一定要圆女儿雪雪那个梦想。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亮地想起来。那铃声设置的是《生日歌》,反复唱着“祝你生日快乐”。他的目光顺着手机铃声搜寻而去,看到了奇迹的一幕。被大雪全身覆盖了的年轻交警竟然微微动了一下,麦田里随之便传来雪花抖落的声音。接着,是年轻交警微弱的声音:“梅梅……爸爸……一会……回家……,爸爸……还给你……买了一个……生日礼物……芭比娃娃,你一定会喜欢的……,等着爸爸啊……”在狂风的呼叫下,那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他明白了,那个雪地里的芭比娃娃就是年轻交警给女儿梅梅买的生日礼物。年轻交警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他的女儿一定很小吧,也很漂亮吧,就像雪雪小时候一样那么迷人,那么可爱。他的女儿梅梅也是今天生日?梅梅一定在家等着他回家给她过生日,梅梅的妈妈一定做好了一桌子好饭,等着爱人早早归来。她们母女俩一定想不到,她们的亲人此时此刻正躺在荒郊野外的雪地里,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也许他已经浑身冰凉,也许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这,将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结局!

田野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有西北风还在呼呼地狂叫,但是劲头比刚才小多了,而雪花比以前更大,更密集。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大的雪,如果按照天气预报的级别衡量,应该是暴雪。

他近乎绝望,失血过多让他又一阵头晕目眩,浑身轻飘飘,如果不是躺在地面上,自己肯定会被风吹到麦田的坑里。

他知道,死神在一步步逼近自己,也逼近躺在麦田里已经被大雪覆盖的年轻交警。

“喂, 120吗?城南村外,小路上,有车祸,有人受伤,请抢救……”田地里再次传来年轻交警微弱的声音。听得出,那是用全部的能量发出的呼救声。

雪花像鹅毛一样,从天空纷纷扬扬飘下,天地间都变成雪的世界,夜的底色。一切恢复了死寂。他挣扎着听完年轻交警的呼叫,心里升起求生的欲望。但是,大雪、寒风、黑夜、失血让他再一次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走进了另一个死寂的世界。

田地里,大雪已经将年轻交警和摩托车全部淹没,在一米多深的麦田垄坎上形成一个厚厚的雪堆。

十分钟之后,一阵救护车的警笛打破了雪夜的宁静,从县城直接驶向两个被大雪覆盖的生命。

5

天快明的时候他清醒过来了。

他睁开双眼,眼前又是一片雪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就是眼前晃动的年轻护士也是白色的长褂,白色的帽子。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好像刚才还在冰天雪地里,那鹅毛大的雪片,棉被一样厚实的大雪,鬼哭狼嚎般的西北风,还有空旷无人的田野,都还在脑海里浮现。他目光环视周边,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号。他胳膊一动,随着手腕一阵抽疼,才知道自己右手腕上扎了针头,床头一旁的铁架子上吊着两三瓶药瓶。他鼻孔也被插了氧气,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正在给他量体温和血压,看到他清醒过来,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他喜欢看那笑容,和雪雪的笑容一样好看。

护士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空荡荡的病房里让他的心里也空荡荡的。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年轻交警,他怎么没在病房?他打完那个电话后就没有了声息,直到120救护车来了后都没听到他一点动静。他是不是还在雪地里埋着?他突然害怕起来,心跳急剧加速,像打击乐的鼓点密集地敲了起来。他在模糊的记忆里努力搜索着那个交警的信息,他努力地回忆着,一点一点还原着120来到跟前的一点知觉。

那时候,他早已迷迷糊糊,但是在被人摇动胳膊,被人抬上担架那一刻,他好像有点了知觉,迷冥冥之中好像听到有人问“有几个伤者?”,有人问“另一个肇事车辆那里去了?”他被抬上担架时,右腿好像断裂了一样不听使唤,但他能感觉右腿的毛裤早已经被血浸透了,在雪地里结成了铁块一样的硬甲。他被抬上救护车后,车里的暖气曾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下,他的头部好像要炸裂一样剧疼,也睁不开双眼,只能靠直觉判断身边发生着什么。当现场一切都处理完毕后,有人在他他耳边问那句话,他本来只要点点头就可以提示医务人员继续搜寻伤者,但他却摇摇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不只是自己不知道另一个伤者在哪里,还是提示别人现场再没有伤者了。

隔壁的病房一阵忙乱,走廊里也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手术推车轱辘在地板上吱吱吱的响声。

“快快快,输氧气!”一个中年男医生急促地说。

“赶快输液!”一个女医生在催促护士。

“赶快给交警队打电话,通知单位和家里来人。”这可能是医院领导在安排事情。

一阵忙乱之后,隔壁病房终于恢复平静。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隔壁又嘈杂起来。他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有交警队领导的问候,有站马路交警的哭泣,最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嚎啕大哭,还有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哭喊:“爸爸,爸爸!你快醒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回家过生日,爸爸,呜呜呜……”

女孩的哭声像利剑戳疼了他的心。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护士过来查看他恢复的状况。他显然已经清醒过来,除了右腿一动起来还疼外,头脑已经清醒许多了。

“护士同志,隔壁的病人咋样了?”他心里一阵忐忑,不知那个埋在雪里面的年轻交警抢救过来没有。

“抢救晚了,冻死了。要是当时昨晚及时抢救就好了。哎,才二十八岁,真可怜!” 年轻护士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年轻护士给他量了血压,吊上吊瓶后就出去了。

他的心再次像被刀戳了一样疼。他又回想起来在救护车上被人问话的情景,才知道自己当时装死一样的举动是多么可恶又可怕。只要自己当时点一点头,也许就不会把那个年轻交警仍丢在雪地里没人管,也许他就可以和自己一样躺在病床上,被医生从死亡边沿救回来。此时,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在心里骂着自己:你这个混蛋,人家救护人员问你话,你就不会点一下头?点一下头就那么难吗?

室外,冬日的朝阳给病房的窗户涂上一层耀眼的经黄色。透过明晃晃的窗户玻璃,他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十字口那几个熟悉而醒目的美术字:儿童玩具店。这几个字一下子把他带回了昨天黄昏,仿佛看到了那名年轻交警提着芭比娃娃包装盒从店里出来,回想起雪地里那个金发粉裙的芭比娃娃。他盯着那个玩具店看了很久,那个芭比娃娃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他的心流泪了。

当年轻女护士再次推开重病监护室的门给他来换药时,吃惊地发现他的病床上空了,被子被掀起一角胡乱地堆在床上,连着吊瓶的针头在空中悬吊着,药水倾注在地面上。人呢?护士心里一惊,慌忙喊了一句“3床重病号!”

住院部从主治医生到护士,上上下下慌乱起来,大家在卫生间找,没有。在住院部食堂找,没有。在院子里的花园走廊里找,也没有!一个右腿打着石膏、身体虚弱的重病患者,能跑到哪里去?住院部的医务人员百思不得其解。

3床重病号失踪了!

就在大家焦急地到处寻找他时,他却像变戏法一样从住院楼的电梯里出来,额头上冒着热气,手里提着一个生日蛋糕,一瘸一拐进了病房,右腿的绷带已渗出一片血迹。年轻女护士看到他的那一刻,真想狠狠收拾他几句,但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和手里提着的芭比娃娃盒子,硬是没让心头的怒火发泄出来。

“你提这干嘛?”年强女护士问,脸上流露着不解。

“护士同志,麻烦你把这芭比娃娃送给年轻交警的女孩,就说是他爸爸昨天给他买的。”他把芭比娃娃盒子交给女护士,叮咛道。

女护士望着他期盼的目光,犹豫片刻,才接过那个精美的盒子。透过透明的粉红色包装盒,她看到透明的包装盒里写放了一枚精致的生日贺卡:

祝梅梅生日快乐!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