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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树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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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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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相逢的会再相逢》

6月28日下午,媳妇开车送我到垦利北高速入口,我由此乘坐K6或K7路长途公交车赶往东营港海缆公司,虽然明早八点才上班,但这样可以避免既要早起送我到总部坐班车,又要送孩子上学的冲突。

这是一个正常休班的寻常下午。尽管自春节期间新冠恣虐以来,东营是仅有的未被检测出确诊病例的城市,整个疫情形势也被政府有效有力的控制住了,但这个世界的活力一直还没恢复,这与百公里之外大干快上如火如荼,甚至愈发别开生面的海港基建区、生产区形成了强烈反差。公交站点所在的外环路人车寂寥,K7加上等了几分钟由东城发来的K5合在一起,车上的人也未能坐满一半。偶尔驶过的车撇下成排成片的林树矗立在柏油路两边,除去明晃晃的日头白花花的照晒外,就是几声鸟鸣啁啾着落寞了。去到海港后,遇见热情暖心的同事,蔚蓝的海水吹来撩人的风,长长的输油管道架设至大海深处,还有港口码头超大吨位载货船只,路边及车栈里的运货车辆,押货发货包括潜海的人,愠怒的风涛叫嚣汹涌着,拍击岸边消波水泥柱石后碎成弹珠四散开去,以及阳光海岸生活区街道商铺迷散的炊烟灯火、店家路人、单位职工语调神情的即视感,包括东营综合保税区国际商品展示交易中心里 “万国在列”的精彩纷呈,轮渡启锚泊岸的呜呜轰鸣,无不令我驻足侧目,在心里我已把海港所在地区唤作罗大佑先生的“鹿港小镇”了。

天早过晌午,阳光已不刺眼,蓝天映衬下,云卷云舒缱绻游弋,树影葱翠茂密,簇拥着起伏隐现,斑驳的光线透过车窗帘未拉拢的间隙照进来,直线斜刺式穿越阴翳遮盖的暗处,交织戴着口罩的乘客们或眯靠椅背,或低首刷屏,或外眺神游的稀落影像,恍然间有了些许林夕与王菲演绎的《百年孤寂》里的感受,疏落感伤,清寂悠长。

家乡所在的城市,无声无息的兀自远遁了,车缓缓驶过陈庄胜利黄河大桥后,车窗外麦田稻田,村镇厂房,沟渠湿地渐次涌现,视野愈开阔,车愈快马加鞭起来。蓦然回首,这种离开或奔赴的镜头感,重叠着记忆里的景物与心事、面孔与话语,此消彼长交错闪现。七堇年在《尘曲》里说“凡心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K7长驱直入黄河口尾闾,我似是被带入时光隧道,青春年少,故人故事,顿然远去又翩然而至,留不住也抓不着。长期隐没在生活工作之中,有多久没能温习千里舟车的快意行走了啊?有几次在乘坐公司班车、K6K7,或搭乘同事的车又转乘公交车的短暂空暇,望着车窗外冲积平原一马平川的湿地景象,开阔的入海之地突兀而又密布的风力发电机组,以及途经的见闻,想着公司的人和事,我都觉得有事做着,且能换个环境换换状态,真挺不错的!

读书行路,做事念想,晨昏醒寐,生活柴米。行路之于我如读书一样,有时是寻找,有时是休憩,有时是放逐,有时是体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形形色色,千况百味。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有人星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乡。行走作为一种对生命感知的实践和印证,对生活境遇的探索与充盈,是我们每个人成长路上绕不开也躲不过的必修课。德国诗人荷尔德林写道“人诗意的栖居在充满劳绩的大地上”。中国在市井、江湖及庙堂、府第早就流传有一副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去不同的地方见不一样的风景,知道不同的事情,感受不一样的生活,行走是经历也是游历,是读书也是工作,是生活也是生命本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也得自己去悟。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电影《卡萨布兰卡》里说“如今你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你经历过的人和事会丰富你的情感,沉淀你的阅历。我觉得有些事,过程就包含了目的,甚至过程就是意义,很多目的都是人为臆想出来的。豁达的人不问未来,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聪明的人不问现在,但都努力地活在当下。茫茫宇宙,漫漫长路,正是由无数个当下汇聚而成,人很多时候也是在专注过“竹杖芒鞋轻胜马”,“何妨吟啸且徐行”之后,才能体会到“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山头斜照却相迎。”

车很快又到了高悬着标有去往罗镇或孤岛方向路牌的立交桥上,每到这里我便想起东营的地产酒——马场酒。零七年从北京回来时,落脚在毕业一年后加入的第二家广告那时改叫设计顾问的公司,曾与两位同事跟随身为艺术总监的老板由此去往欣马酒厂,为其操刀整套品牌形象的升级设计,在了解到其隶属于前身为济军军马场的黄河三角洲济军生产基地时,一位纵马疆场的将军形象超拔而出,作为欣马酒业公司标志应用到整体形象推广中,包括包装、门店、硬广、画册、户外、车体以及广告语等。而后车穿过孤岛镇中心接连出现了几个欣马酒专卖店,门头制作从材质施工到色调比例基本沿用着当时的规划设计,比西城、东城及各县区及海港的代理门店规整和高端很多。欣喜之余便想,这段时间要来几个店里拍一下照片,或者去酒厂附近转转看看,脑回路里却在怀想当时公司及酒厂给予的信任,充足的时间和流程保障,两个多月里推敲改进方案的艰深历程仍然记忆犹新。在结案之后多少年里,无数次对无品甚至恶丑的加盟门店形象无感、失望之后,终于见到了耳目一新如其所是的效果呈现。如同友人在朋友圈引述的张爱玲的话——遇见你所要遇见的,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我们此时此地相遇,以及我“历尽劫波”辗转此境,究竟“所为何来”呢?

车继续向前奔驶,五月份时还馥郁芬芳的万亩槐林又来到眼前。这片亚洲最大、树龄最长的平原人工刺槐林,让我想到每年槐花节时盛传的白花胜雪、闻香识友的诗会,可哪怕是踏青,虽几次与亲友说起却从未成行。而那些骨子里诗人气质的前辈、友人在文字之外会是怎样一种存在呢?他们散落在油田或地方上的多个单位行业里,也都出类拔萃至情至性,曾与他们有过紧密交集或互动,终究还是在生活命题或多重角色面前,巡行归着,各自精彩。这有些像那位之前还不叫“矮大紧”只叫高晓松的音乐人,以及唱作人朴树在《那些花儿》眷写哼唱的那样,“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在经过美丽到没朋友的滨海医院附近时,干净的街道上,闲适的行人好似出来采买物品,或要接小孩子放学归家,清雅幽静的叫人仿佛置身桃花源,这里可真是孤岛外的孤岛,仙河旁的仙境啊!这条街道像极了多年前许美静的MV《你抽的烟》里出现的场景,很多年后能在这样一个地方隐居,岂不是很惬意的事情么?

仙河镇的地标性雕塑是两只比翼齐飞的仙鹤,直到最近来海港途经这里,22年前毕业时蒙着头子来这里找工作的经历重又浮现,后由家乡经青岛、新泰去武昌、咸宁,又从垦利经淄博回东营,又到北京多年最后回到东营,及至多次去淄博青岛,偶尔去深圳广州上海……斗转星移,春秋更替,之前种种,如今只是电影般在脑海里闪回了,大多该是物换人非了。就像我来公司之前20余年的设计工作经历,一路上结识的师友、客户不在少数,因为工作或业务关系到过的城市,遇过的趣事不胜枚举,多少个早起或晚睡,甚至通宵达旦出方案、赶工期的浓重记忆,如今似在渐行渐远。从设计工作室到按部就班的上班,这条路我已走了两年。但这不影响工作生活以外,兼顾副业或爱好。在五一前截稿的东营市城市形象宣传语和标识征集中,我的方案有幸入围前五,更早做个人工作室时,也曾入围河口经济开发区标志竞标前五,河口经开区就在这里附近吧,那时和同学去过经开区,主任姓高,教师出身知识型领导,曾游历南方,只是一时疏于联系,再后来调走了……

余世存老师在《时间之书》的序言里写道——“年轻人,你的职责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你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年少求学时多梦,很多次梦境里的场景或情节,会在不久后的现实里出现。一路走来,心心念念的人和事,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到身边。这是稻盛和夫在《活法》里提到的“心不唤,物不至”吗?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而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车子在神仙沟附近拐了一个大弯,一位美校时的专业课老师曾在朋友圈定位过这里,想来保恩老师是来会亲友或洽谈落地某雕塑业务吧!尽管没能当时找过来见面,却在微信上关注过,并在网上搜索过神仙沟,动人的传说及河穿城镇的俯瞰美景令人心生向往,可真正到达附近,只见到光秃秃的沟沟坎坎难免唏嘘。

前面一名少年连问司机道:“师傅,澳亚乳业到了么?”其时已经过了几公里,司机说:“刚才报站时没听到么?这都过来挺远了才问呢!”遂靠边停车,我望着少年拖着行李箱下车的背影,心想但愿离他目的地并不很远,或者他能在公路上搭到车,并对自己讪笑,曾经,你也是这样的懵懂少年啊!

再往前不远,K7就要下疏港高速了,等经过阳光海岸后的海鲜市场东头我要下车,步行到东营港大门西边的手机店,拿上可能已经修好的手机,吃点东西后散散步,就回宿舍了,明天,一切仍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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