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竹园窠

＂漂亮姑娘别嫁人，嫁人就嫁竹园窠＂。这是我的老家安微省，天柱山的脚下——王河镇，从古到今流传的一句话。幸运的是，我就生长在竹园窠。

老家是一个平原田畈。除了田畈，就只有竹园。星星点点到处都有的竹园形成不了竹园窠。人均二亩以上且相对集中的竹园才称得上竹园窠。

从潜山县城驱车二十分钟就到了王河镇政府。站在镇政府对面大坝上，你会看到一点五公里处，有一片绿海。随风起伏，竹浪翻滚，好不壮观。这就是我土生土长的竹园窠。

我生长的竹园窠叫许家下屋，行政区划叫淦(gan)桥组。我的公公一代就一家人住在这里。到了父亲一代发展到十户人家。人口才七十多一点。田地八十余亩。让方圆百里的人们，羡慕不已的就是有將近二百亩的竹园。

竹园连片集中，形似十二三的月亮。由于面积大，竹子又长得茂密，陌生人如果进了竹园就象进了迷宫。没有一天也出不来的。其间，一条古老的小溪从西向东穿过。把若大的竹园刚好一分为二。成了北园和南园。南园中间有一处高地。高地上是我住过的房子。老房子很矮。站在竹园外面根本看不到屋顶。现在，不一样了。从远方望去，你会看到一片碧海上面漂浮着十多只小船。那就是现代别墅上面的琉璃瓦。房屋前面是条六米宽的水泥路，穿过南园伸向远方。目视越过五百米左右的阡陌田块，有一条大河。大河对面是一座狮子山。相传屋前有狮子，人畜都兴旺。五八年发大水。大坝决口的位置刚好在我老家下游零点五公里处。坝口以下一片汪洋，房顶都看不见。唯独我家以上高枕无忧。这也许就是我家屋前狮子山保佑的吧。选择这里居住，不得不佩服祖先的先见之明。

水泥路两旁是两口水塘。一大一小，一左一右，俗称姊妹塘。每年夏季来临。荷花盛开，荷叶荡漾，菱角飘香。风韵无限的姑娘甩着长长的黑辫子，坐着澡盆，摘着甜脆的菱角。年轻的小伙子赤裸着身子，围着一条白色老布做的长围巾。泡在水里踩藕。偶尔碰到姑娘们的澡盆，讲几句俏皮话，惹得满塘都是姑娘们甜甜的笑声。笑声吸引着路人驻足。只听见笑声，却不见人影。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了一首七律诗:荷舞秋风柳岸香，荡舟爽女闪莲塘。菱湖碧影人花美，笑曳骄阳动彩妆。难怪几代地理先生来过此地，都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

离开荷塘，来到屋前屋后。桃，李，杏，橘，枣，琵笆，花开不断。园中野花也争奇斗艳。屋后溪水潺潺。曲径幽深。这里是我童年玩耍嬉戏的天堂……穿过幽深的曲径，溪边有一块石头。每年夏天，我喜欢光着身子来到这里游泳。清凉的溪水包裹着身子，感到从外到里的清爽凉快。我学会游泳是从这里开始的。大概七八岁的时候，两手搭在石头上，身子浮在溪水里。两只脚不停地胡乱拍打。忽然，有一天，两手离开了石头。正惊吓的时候，手脚自然的摆动起来。竟然没有沉到水里。慢慢地我学会了游泳。上小学五年级时，我开始迷上了钓鱼。开始家里人是反对的。反对就友对，反正我不求他们。自已拿着砍刀，在竹园里找一根又长又细竹节又密的竹子，挨着泥土砍断。削光枝丫。一根钓鱼杆子就做成功了。再等到＂卖货郎＂来了，找些破鞋什么的，换一付鱼钩和线。穿好钩。把线系在鱼杆顶端。再翻几块乱石，找几条丘蚓。就开始钓鱼了。小溪里野生鱼多。鱼可不认大人小孩，逮到丘蚓就咬。不一会就钓了十几条。后来，放学回家，母亲总是催我钓鱼。说晚上菜不够，快去钓碗鱼。上初中三年级时，发现自已个子长高了。我就开始下水网鱼了。等溪水退到很低的时候，我就拿一个鱼网，放在石头下面河里。然后用脚在石头下面左右一摆，把鱼全撵到网里。这时候及时起网。看到活蹦乱跳的鱼虾，心里快活极了。

溪边的石头有一米长，零点七米宽。象大河里沙子的颜色。周身溜滑溜滑的，板面上布满了密麻麻的小圆点。象是人工有意雕琢一样。原来选择这块石头不仅仅是为钓鱼用的，更主要的还是为妇女洗衣服用的。小时候看到的是妈妈洗衣。后来自已长大了，经常看到侄女侄媳们挽着竹筐，有时端着木盆，沿着小径来到溪旁洗衣。孩子们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白嫩的肌肤。长辫子盘在头上，光鲜发亮。蹲在石板上，双手均匀地一前一后的搓着衣服。不时地将衣服放到溪水里摆两下。溅起一朵朵浪花。旁边觅食的鸭鹅，以为是撵牠们，动起翅膀，＂嘎嘎＂叫着，游向远方。

洗衣石的对面，也就是北园中间有一口五亩大的圆圆的水塘。它的名字就叫圆塘。从我懂事起从来就没见它干枯过。南面与小溪连接。北面有一道沟渠，穿过北园伸向北面的田地。听大人说，圆塘作用主要用来干旱之年浇灌禾苗的。因为圆塘有取之不尽的潜水。另外一个作用就是为园中的野兽动物，如獾子，野猪，兔子，野鸡，野鸭，蛇，水獭，小时候还有狼，为它们提供一个用水嬉戏的场所。因为圆塘幽深，很少有人进去打扰。当然竹园里不仅有各种动物，也是鸟类的天堂。每天东方初现鱼肚白，就是鸟类聚会时期。不同鸟类发出不同的叫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每到夜幕降临前，你可以看到方圆百里甚至更远的鸟，成群结队归巢的壮观景象。竹圆窠的南园和北圆就象母亲张开的左手和右手，不仅把别墅，荷塘，小溪以及我们揽在怀中，也把动物鸟类纳入怀抱。让人类，鸟类，各种动物和谐相处。难怪＂要嫁就嫁竹园窠＂这句话至今更有生命力。因为现在人们注重的是环境。这与过去的想法就大不一样了。过去考虑的只是有饭吃有柴烧。

八十年代前，我老家那个地方，日子过不过，就看有没有竹园窠。因为有了竹园，不但有钱而且有柴烧。妇女再也不用拾牛粪晒干作为柴禾。更不用辛苦拿着锄头背着柴篓，挖田埂上的草根当柴烧。凡嫁到我老家的妇女，清闲享福。个个笑嘻嘻的，出门好让人羡慕。其原因与竹子有关。

竹子纤细柔美，翠绿长青。秀逸而富有神韵。高尚而不俗。生机盎然，蓬勃向上。清朝著名画家郑板桥，有诗曰: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苏东坡更喜欢竹子，他说:宁可无食肉，不可居无竹。在生活中竹子不仅寄予人们的精神享受，也给人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也许人们没有忘记，没有空调前睡过的竹蓆。后来也叫凉蓆。竹蓆就来自我们老家。所以我们老家美名曰竹蓆之乡。一根竹子，从破开到分成毛坯，再到拉坯，分层，赶丝，刮蔑，水煮，编蓆，绞边等总共有十个左右工序。一床熟货竹蓆，在七八十年代要卖一百元左右。如果是艺术竹蓆，也就是竹蓆编有各种图案的，一般的可卖到几百元至几千元。顶尖的艺术品竹蓆是无价之宝。现在仍挂在人民大会堂上的迎客松竹蓆艺术品就来自我老家。一床竹蓆只需要八斤重左右的竹子就能做成。满园的竹子要做成千上万条竹蓆。这是多么可观的经济效益。竹子做成蓆，不但卖到钱，而且竹枝丫，竹蔑梢，竹蔑骨还能做柴烧。长大后我才明白，许多漂亮姑娘托人要嫁竹园窠，原来如此。

这些年，虽然空调代替了竹蓆，竹蓆本身不值钱了。但是党的政策给人们带来了富裕。人们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好的自然生活环境。一个二十年没有成批砍伐过的竹园窠，任其自然生长的竹子，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秀丽迷人。园中别墅，芳香荷塘，幽静小溪，还有远处的狮子山，勾勒出一幅真实美丽的竹园水墨画。如果在小溪上建两座拱桥，园中建三五处亭阁，再建几座夫妻小别墅，把几条曲径铺上石板或水泥。在圆塘中间建一座亭子，搭一座引桥。既能观光又能垂钓。游人们在走遍名山大川，逛完闹市公园之后，夫妻双双或带着小孩，驱车来到此地，清静悠闲地住上一两晚，那么竹园窠仙境般的另一种意境会让人更加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