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天空有暖融的阳光 ,好多人都在街边三三五五的闲聊,享受着新冠疫情缓解后的温馨时光。我从学校上网课回家,一脚正要踏进楼道,忽听到恶狠狠的叫声:
“打死你。再来——”一中年男子手持一丈许竹竿,向空中挥舞着。空中正有一对燕子惊恐地“咿,咿咿”叫着,盘旋着。这是我久违的熟悉的声音。我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见过燕子了,或许是见了而并未往心里去。我们都各有各的生活,没有因缘相认罢了。
我情不自禁地驻足观望,燕子已歇息在电线上了。原来燕子要在他家门前阳台上筑窝,男子在驱赶。
记得从前在乡里,春天如果有燕子来筑窝可是高兴的事,难得的事,说明这人家旺相。所以天气一暖和,好多人家都在堂屋楼桴上编一块竹箦盼燕子来巩窝。怎么现在人们的想法变了吗?
闲聊的人告诉我,现在的人居住条件好了,燕子筑窝会掉泥点子在屋里,还有粪便,年青人都讨厌。
这令我哀愁不能自已。燕子都是双宿双飞的,看到那对惊恐的燕子夫妻在空中盘旋呢喃,凄惶地不知落户谁家,我已经没有了“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欣慰情怀。这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何处可容你安身呢,燕子?你还是到乡里去吧,——我该怎样对你说呢,我可怜的燕子!
那天,靠楼道口住的那家老夫妇向我要一沓旧报纸,我才知道那对燕子已落户他们家。燕窝就筑在门口上家阳台的内边上,小巧玲珑的,两只燕子不时飞进飞出,很恩爱浪漫的样子。燕窝正对着的地上摊着半张旧报纸,报纸上有许多斑斑驳驳的泥点子和燕屎。原来他们要旧报纸是做这个用场。
老夫妇的子女不在身边,老两口相濡以沫,过着平静的日子。燕子落户之后,他们把燕子当成了家人,倍加呵护,既担心熊孩子来捅了燕窝,也盯着野孩子在附近放火炮。有人来看燕子那是高兴的,提醒不要站在燕窝下,还递凳拿烟,摆谈起燕子的恩爱甜蜜,像他们的儿子儿媳。
一月不到,就有了四只小燕子,他们在燕窝边晃动着小脑袋着实可爱。老两口更加担心吊胆:风雨夜要是小燕子掉地上咋办,所以还要起两次夜。观看的人太多,一拨一拨的也容易惊到小燕子。
不知村干部从哪里得到消息,这天来了四五个干部,称燕窝导致人员聚集,违反新冠疫情期间的规定,要捅掉燕窝。老夫妇再三求情,更兼一位干部是怀孕妇女,看到四只小燕子,母性大发,帮了老夫妇的言,燕子才逃过一劫。后责令他们不得允许人来聚集观看,否则不饶。
果然再无人去看燕子了。转眼半月已过,四只小燕子开始练习飞了。好几次都掉到地上来了。老夫妇悉心地照看着,怕小燕子掉到地上,猫或狗什么的来衔了去。
那天中午的时候,老夫妇家门前又聚集了一堆人,地上是一只死了的具体而微的燕子。老夫妇向大家解说,那四只小燕子在公路上空的电线上练习飞翔,一只就掉了下来,正好撞在急驰而过的一辆小车上。
老妪和我熟识,她上前耳语似的对我说:“四只燕儿,遭车子撞死了一只,你看得三只了。”
老夫大声武气说:“这可是凶兆!十几年前有辆拉砖的货车撞死了一只飞过的鸟儿,结果第二天那车主就撞死一个小孩,我还去拍了照。”
一方面我又为燕子伤心,好好的一家子,谁曾想飞来横祸。老妪也特别痛心,对我小声说话,像那几只燕子能听懂她的话似的,怕他们听了要难过。
这时突然有人提醒,老夫忙挥着手说:“都散了吧,莫打堆儿,干部看见不好。都散了!”
那晚月色很好,一个祥和的夜晚。
早晨,老夫妇开门时,发现燕窝散碎一地,燕子一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