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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贵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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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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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

儿子把一杯热水向空中扬洒出去,并未看到他在长春的冰天雪地里屡试不爽的现象,——热水在空中瞬间冻结成雪粉,然后纷纷扬扬美丽地飘落,——只是那一缕热气沉沉地飘倏了一段就消失了。他很遗憾地感叹,在祖国西南地区的这个小镇,尽管寒冷难当,但还算暖和。

到田野去看,榨菜叶被霜冻硬了,用脚去拂弄,与鞋摩擦出刷刷歘歘的声音。对那一垄垄的蚕豆断不可如此恶作剧,否则待太阳一出,那些叶子就像是开水瀹过,死掉了。庄稼人很讨厌。

鲜见有鸟出来觅食,但竹林里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儿神出鬼没,褐色,比拇指稍大,很活跃,十几二十只聚在一起窜来窜去,发出细碎的叫声。倘发现来人,便在密叶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到别林里去了。

山野里到处都能找到食物,但鸟们喜看太阳的脸色行事。我们看到了“突发事件预警信息中心”发布的“霜冻黄色预警”。下午天气暖和些,就能在路上看到有斑鸠步态优雅地啄食,只是对人类很戒备,稍有响动就惊飞了。偶尔也能看到鸽子,君子似的坦然从容,不慌不忙,与人也亲善。

晴天尚可,但寒潮带来了雨夹雪和割耳风,把大地一把塞进肃杀萧疏的黯色袋子里去。路上人迹罕见,有也是耸肩缩脖,一副匆色。

这夜半时分,雨突然下得大了,全然不是冬雨的没落,更像是夏雨的猖狂。“人影办”(人工影响天气办公室)的信息说今夜要打火箭弹的。对面榨菜厂的加工车间全是钢架雨篷,雨点繁密地打在上面似急擂战鼓,轰响如山洪袭来,令人心惊。在黑咕隆咚的大地上自己像鼓面上的一只蚂蚁。室内开着空调,暖似春天,室外雨雪交加,寒风凛冽,总来挤窗缝,挤得低声丝丝喘息。谁家阳台的一只金属盆被风掀跑,在一个下坡上滚,叮叮咚咚响了一串。

向来睡眠就轻,经此惊醒,枕上听风声雨声物件滚落声,心到底不踏实,忙起床趿鞋去推开窗看,一股冰雨冲撞进来,打在脸上身上,慌忙拉拢窗扇,缩身抬腕看表,正是夜里11:20。

雨急擂的战鼓渐渐停歇,寒风不再萧萧。坐回床,终不能入眠,摊本书在被子上看。文字映入眼帘,同时,还有隐隐约约的几丝细而锐的声音落入耳里。这声音不知来自何处,时断时续地游丝似地传来。寻声去找,来自卫生间。我明白了,卫生间吊顶上又住着鸟了。以前就住过。想起就恶心,夏天那次打开顶板,大大的一个鸟窝,鸟屎斑驳,奇臭哄哄。是可忍孰不可忍,愤然将它驱逐。

又隐隐传来,而且听到顶板上有鸟爪轻触的声音。随手抓起厕刷敲打顶板,仿佛像很警觉似地不叫了。我立刻就后悔了,这样的雨雪夜它能到哪里去呢!

可一时又不知怎样来补救我的过失。

妻站在门口惊异地望着我,一脸茫然。我说:“鸟冷。”

“神经病啦,深更半夜的。”转身进她房间去了。

儿子也出现了。“上面有鸟儿。”我向他示之以目。“它冷,在叫呢。”

“把浴霸打开。”儿子读大四了,比我高大,以手指我的头,似在说我笨。

照办。开了一组取暖灯。

我贴耳聆听,没了声音。也许是它感到了危险,正胆战心惊地瑟缩着,浑身筛糠,不知怎样地凄惶呢。

我踮起脚尖上床,轻轻地做回自己的梦去。

后半夜睡得很好。天一亮怀着愉快的心情上班去。

午饭时妻正告我昨晚做的好事:“那麻雀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

“肯定是你惊吓了它。——它冲出洞去回不来,在外面冻死了。”

“头上有血。四婆婆提起我看的,不像是冻死。”儿子更正道。

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只惊起的麻雀不顾一切冲入漆黑的夜窟窿里,茫然奋飞,怎么也回不到巢里去,最后竟一头撞在了墙上。

我心痛并自责着。

饭后我在阳台眺望江景,见电线上一只麻雀在与我窗檐间飞来飞去,不时叽喳喳地叫。我猛然明白了,在卫生间顶板上住的是对夫妻麻雀。我犯了多么重大的罪过,使它半途折翼!

儿子过来安慰我。

异类虽言语不通,但那彻骨之伤切肤之痛,岂能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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