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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贵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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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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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家家起馨烟

把一年的过往浓缩成一点的温馨,那便是岁除,把一点热望延展成一年的辛苦忙碌,那便是岁旦。

儿时,岁除,父母也克己复礼,正告孩子,听话别遭“封印”。岁旦更要乖,挨打叫“开印”;还讨口彩,别说要饭,要说吃圆宝,凌晨抢先挑井水,说担银水。

鼠年岁除,春日暄妍。许是鼠年闰四月,相较往年多了一月,牛年的春天老早就大踏步来了。

记忆中的岁除多是冷雨凄风,即便天气晴明,也料峭瑟瑟,天寒地冻。仿佛年节的滋味就应该是在冰冻的氛围里慢慢生成,在整日烧锅不熄的家家烟火里发酵,在置年货杀年猪磨汤圆打糍粑中、在家家人人的笑嚷俗喧中蒸腾浓烈,再由家家户户馥郁的酒肉馨香、此起彼落的阵阵爆竹、走亲串戚桌间觥筹交错的祝福中缓缓释放。

仿佛影视的镜头一下摇到了清明时节,今年的岁除令我措手不及,调不起情绪,找不回大年三十的感觉。尽管日程早已排定,但爽然若失,六魂无主。母亲下世才第三年,就心无所寄,孤独得像寒风中的一根枯茎,抖得呜呜的响。第一年忙着周年祭,日月跳珠般就过了,第二年疫情阻断母昆母姊妹相聚,大家都心惊胆颤,忧着生恐着死,无暇孤独。这第三的年就怎么了?疫情缓了,日子旧了,思念却浓了。往事的沉渣泛上波平如镜的海面上来,特别刿目怵心。

九、十点钟,艳阳高照东方,一片莹莹的白云烘托着,渺茫的顶空履罩着冰蓝的天幕,柔和而幽深。煦风拂面,做做护胸运动,尝试深呼吸,竭力把郁积的沌气一吐殆尽。

岁除无处不赶集,俗称赶火炮场。因疫情故,国家提倡就地过年,镇上没了往年的人潮涌动,但行商坐贾不会错失商机,市井还是一派欣欣向荣。行贩的摊位前围成一堆堆热热闹闹,讨价还价,摊主笑烂了脸,颜肌僵直,顾主有的心足离开有的掉头而去有的丧脸咧嘴没个完。那些便民店在门面前几根板凳搭个台子,张罗悉数年货登台亮相,抓人眼球。福乐大超市悬灯结彩,地铺红毡,各色年货琳琅,仿佛挤眉弄眼的勾人青睐。收银台前排长队,多是衣香鬓影,人造出一围鸟语花香,有付现钱者有摊开手机刷微信支付宝者,手里是大袋大袋的满足和快意。

巡逻车重点监视的是火炮摊主,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堆大堆的人,禁止买主在摊前停车,以免阻断交通。买得多的只好先放在街边,再开车来装了就走。

街旁树棵棵披挂五色小灯串,通体琳琅,似站了满街的圣诞树,白日里映着阳光晶晶亮,星闪闪。夜幕四垂,街灯齐上,这些灯串像一风吹开的烂漫星星花,争奇斗妍,莹莹亮亮,无声的热闹目不暇接。满身风尘味,也思慕共度良宵好时。

火炮场人流涨得猛退得也快,近午已算散场了。

母亲在时,每年要吃两顿年夜饭,二十九在泰山家,岁除下午就匆匆赶回家与母亲团年。母亲云游,前两年泰山都唤去把酒,今年我忽然像成了家长,过年这等大节还是应该在自己家过。但又不愿违拂泰山,况泰山岳母已近耄耋。

岁除家祭习俗都是在年夜饭,我只好改在中午。妻已备好供馔供品,我请出母亲遗像及众先人木主,儿子把萝卜砍成三砣,在萝卜上燃插三炷香,从外至里摆放,再依次化三堆钱纸。父亲在时,我都是看着他做,心里也不以为然,也不跪拜,感觉叩头稽首颇难为情。父亲走了,母亲催督着要做全这一番礼数,今怙恃双亡,顿觉双肩不堪重荷,也理解了此番深意。溢情的诔词在心里化着无限思念,弥室腾腾袅袅的馨烟载着;阴阳两界似乎在这一刻可以穿越,祖上可以继续担起使命,荫庇来者,后裔可以祝福他们享尽冥间极乐。读大四的儿子,不像我那时碍羞,倒是做得虔诚不苟。妻是个眼里有心里有口上没有的人,拍拍儿子肩,竖个大拇指。

这种时候都会引起拔根出土之痛,曾感而以诗叙怀:

春节是棵丰茂的千年古树

寒冬腊月正是开花时节

春节是一根贯穿古今的藤

藤上开满了缤纷的缘分

如果有一天

路已经荒芜

更加上寒风凛冽雪花飞舞

亲爱的人啊

收藏你的正是这棵树

能听到乡下有零落的阵阵火炮声,我知道也有别家在祭祀。

下午去墓祭,带上锄头镰刀等扫墓工具,驱车前去30余里。母亲在回家是主人,而今是过客,落足兄弟姐妹家也叫走人户。况兄弟打工在外,天涯求食,也无心于老屋。车停在一堆低矮破败萧瑟的土瓦房前,恍惚中母亲会迎出来,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白底红字警示牌:“此屋长期无人居住,靠近危险!”警示牌因雨水冲坏了土墙成道道泥槽而掉落一端,另一端歪斜地悬挂着。

十五岁离家,心想“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四十年过去了,我的四海不过是以此为圆心的一个不大的圆圈。“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母亲坟茔的茅草长得很好,坟顶全履盖着。其它祖茔被杂树和野葛藤蒙络着,清除需费些劲。我知道这一抔抔黄土下面是一堆堆白骨,但一点儿也不叫人害怕,我肯定地明白我正踩着他们当年的脚印。如果这脚印是一层层落叶,那么我的足音会唤醒他们的足音,仿佛当年此时正是我此时的此时,我也逃不掉此时的此时,会是儿子将来的此时。“望断长空南去雁,缠绵心事透心寒”。

在各个坟头烧一堆冥钱,遍插香烛,化尽万语千言,爆竹声声唤祖先。纸屑飞作翩翩黑蝴蝶,馨香泛起如缕缕白云烟。

赶到泰山家,正是山山唯落晖,家家户户家祭的爆竹接力样此起彼落,硝烟混着各种馨香弥漫空际,苍茫中,树林笼罩着氤氲山岚,群群归鸟疾飞,依稀感觉遍地魂灵下夕烟。

我看到举国上下,今夜都擎着酒杯,畅叙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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