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寄身石沱三十余载,却对这里的古迹知之甚少。文友发来图片弄懵了我,说不可能吧,都没听说过?
这么多年是怎样且过的,仿佛一阵微风拂面,只感到些许清凉就过去了,真是还没来得及向这里的旧物巡礼。文友们决定来石沱采风,我也乐得有此一行。
在渝巴路口接到文友们的车,就直奔朝阳古寨,光明村李小忠书记早等在那里接着,不一会儿,李主任和小陈也赶来了。大家倚着“朝阳古寨”石刻留影,与古今一段时空重叠,如在古树上花一样盛开出一朵朵故事。
古寨与公路相距三四百米,是青石条铺成的仿古道。石条是农户卖房还耕后掏出的宅基石,政府出资拉来铺就成这条路,也算是物尽其用。虽然路龄只有四五年,但那些条石却都是有几十上百年的历史,说每一块石头都演绎过一段传说,此言也不虚。
古道两边盛开着一笼笼近两米高的臭牡丹花(洋绣球),叶色浓绿,花色有紫红、粉红、粉白,朵朵鲜艳,是真正意义的路边的野花,也是真正意义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因为它有着非常怪异的味道,让人很讨厌。
夹道的是一些杂木树林和竹林。一些树枝和藤蔓斜伸入道要拦腰勾住女士,大有觅得芳影一生何求的架势。只见她们个个略舒青腰,展露红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应了枝蔓脉脉情意,留下倩影几许。岂非爱美之心物亦有之?
古寨是清朝陈、田、夏、魏四家族为避战乱,择朝阳山居而筑寨,占地三十亩,民房百余间。道光末始建,经咸丰,同治元年竣工。建有二殿,文殊地藏、千手观音,泥塑贴金,高两丈余。主殿供刘关张三圣,引遐迩信众朝拜。后被土匪所据。解放初有人家聚居于此,不幸毁于上世纪60年代。昔日胜地现在都生长着茂盛的绿油油的玉米,经李主任介绍指点,方能分辨出当时住宿区和生活区的大致轮廓,还能寻获一些符号似的遗迹。历史的风云在庄稼地和周遭树竹林间穿行,在每个拜谒者内心的回音壁上撞成一段斑驳的黑白影片。
所喜的是幸存着北东南三个寨门。保存较为完好的是东门,是古寨最小之门,也最险要。门额上书“集鳯”二行楷大字,左配行书释文“梧桐萋菶凤凰来集,多*人士自此皆吉”。整个寨门,特别是旁边虬根突起紧抱寨墙苍老清癯的黄桷树,尽显沧桑,却气度森然。古人为着实用和美观建造了它们,设若它们有知,那才是惯看了秋月春风,默默的注视,是重叠了多少悲伤和无奈的相逢啊。
李主任说,三个寨门的木门都是新做的,我们也没有做旧,觉得没有必要。我很赞同,时间会做旧一切的。人为的做作去仿制历史,只能证明幼稚可笑。1957年美国俄克拉荷马州建州满五十周年,一位当地的土豪居民为纪念这个特别的日子,特意购买了一部普利茅斯豪车将它什袭珍藏于地底下,以期作为50年后该州建州百周年的献礼。在建州百周年的庆典上,人们挖出了它,但汽车已经严重腐烂。时间不会过去的美好就格外开恩。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向历史,没有必要急功近利回归过往,那也是注定徒劳的,我们只须要一个凭眺历史的驻足点就够了。
来到石沱老码头,现在只有新建成的石化码头还可以驻足眺望,零零落落的老旧房屋都被抛弃在历史的这个时空角落。这里曾是新妙老片区长江水上出入的门户,是繁盛一时的古码头。
我看到了自己曾居停的供销社老木房,已经坍塌了一间,杂草在废墟上长势疯狂。我很轻松地一瞥而过,我乐意提及那些岁月,但我不愿意如过去那样辛苦贫窘地生活。田叔坐在石凳上,我和他相距三十来米,且隔着围墙,他在围墙外,在高处,我在围墙内,在低处。相信他已经看见并认出了我,二十多年前我们是门对门的邻居。那时他只有六十多岁,还是精壮的年龄,夫妻恩爱和睦,做着小生意。如今老伴故去十来年了,儿子也先他而去。他独居在那里。他端坐的地方是曾经繁华的十字街头,俗喧盈天,现在他脚下的街道已封堵,他的生活以一种麻木的姿态流向过往,流向拖着余音尾巴的时代。
走进石沱镇乡情陈列馆,在那里,看到了父辈使用过的什物,仿佛一脚踏入了一个凝固的时空。这里安放着父辈的忧愁、隐痛和低吟。我以为那些久远的记忆似乎已从我大脑皮层上剥离,殊不知它们只隐藏在一帘泪光中,扶着犁耙的父亲,背着背篼手持镰刀的母亲,以及打着时代印记的手足胼胝的众乡亲群像,统统闪现出来,他们并未走远,他们的悲哀和艰辛一如渗透汗水斑驳了的那些什物一样清晰可见。感旧之哀引起所有寓目者的共鸣,我不能慨叹他们没有赶上好时光,我只是无限致敬于今天幸福生活的创造者们,我们伟大的人民!
离开陈列馆的时候,我看到墙上有一幅标语:“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内心激荡难平,一时词穷,仿佛兀自立在一个时空的至高点上,前望得古人,后看得见来者!
入镇路口,“欢迎回家”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顿时心热,如暖流漫过心田。宽广舒适的健身广场上,人们在悠闲地享受着幸福生活,比邻的是建设中的石沱湿地公园,小具雏形,新凿泥石的气息在润湿的空气中酿出馨香,似乎在告诉人们,这里有一种心动叫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