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昨夜我醒来的时候,头顶正响过一个炸雷,跟着又是哗哗两声巨响。这种雷俗称滚地雷,离地很近,很容易遭遇雷击。在一个夏天的午后,雷雨大作,我立在窗前看到前面医院的一个墙角闪过一团白光,墙角便飞掉了,震耳欲聋的雷声把毫无预防的我掀离了窗前,好几分钟还心有余悸。昨夜这个惊雷炸响的时候,我确信我的身体在床上是弹起一下的,并且浑身猛一惊悚收缩,我醒过来了,身体在发抖。
狂雨裹挟着狂风,狂风助力着狂雨。
猛烈地打击在周遭物体上的声音很特别,难以方物,我体验过的稍相类的情状是,舀了一瓢滚天滚地的开水泼到地面,那种哗哗中夹着噗噗的声音,再在你大脑里放大到无限,满世界全是这种恐怖的声音。这种欲扯裂整个世界的声音,紧紧攫住你的每一根神经,让你只能紧紧收缩身体来对抗这种恐怖。
风雨疯狂地从窗子缝往屋里灌,挤着,撕裂着,喧嚣着,把窗扇一阵一阵摇撼。窗帘在雷电光中飘舞着,如醉狂的舞女摔打广袖,啪啪直响。
但是,你还得从床上爬起来。只能是爬,停电了,在闪电光一闪的刹那我紧跨几步抢过去把所有的窗户关严,再逃回床上。
我想象到电影里的场景,一位美女跟我有着同样的遭遇,她紧紧搂抱着一条薄被,浑身筛糠似地颤栗着。她像躲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屋里,风雨雷电如狂魔从四面八方袭击她。她无助地哭泣,绝望了,任凭摆布地埋下头去,呆呆地坐在床上。
手机响了,妻打来电话:“你好吧。”
“没事。”
“阳台上的衣服你看一下,怎样了?”
我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穿过客厅,推开妻子卧室的门,见她蜷坐在床上一角,见我进去,怔怔地看着我。我搂住她,她说:“好吓人啰。”“别怕,都过去啦!我也被弄醒了。”“我根本就没睡着。睡不着,两三晚上都睡不着。”我在手机上看时间2:40。“你这是更年期反应。叫你吃药你不吃。”“你是说我就老了?我比你小九岁呢。”“翁帆比杨振宁还小54岁呢。”
我取两粒艾司唑仑片给她,“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她看我一眼,便听话地吃了,平静地躺在床上。
风雨雷都收敛了很多。电来了,妻已安然入睡。
阳台晾衣架上的衣物被吹挤在角落一堆,像风雨中避难的一群鸟儿。
大概九点钟,我站在阳台上拍照片的时候,妻醒来了,站在我身后。我指给她看:“夏天雨后的清晨好美!”
空气清新,山色翠绿,天幕嫩蓝。
江面泛着粼粼波光向东方隐进,岚霭拥聚,横亘山腰,仿佛涌起一波雪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