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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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迎来了解封的第一天，一出小区,发现门口小商业街上有人卖粽子,远远就能闻到熟苇叶的清香。提醒人们一年一度的端阳节又要到了。每年一到端阳节前夕，廊坊这座小城的每个菜市场里，卖江米、红枣、苇叶、等粽子食材一应俱全的摊位比比皆是，远远望去形成一道特有的风景。
傍晚，带上儿子徒步来到丹凤公园。蓝天白云下，公园正中央的假山郁郁葱葱。远处的池塘里，林立的楼房倒影映在水面上，在水中的蓝天白云衬托下，怎么看都象海市蜃楼一般奇妙，南门附近的儿童游乐园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夕阳里儿子在丹凤公园的小路上跑来跑去，此刻，最吸引我的不是水里成群的鱼儿，更不是公园里的美景。而是池塘边的芦苇丛。
虽然芦苇不高，叶子细细的，但采摘人的心情好到了极致。身边偶尔走过的老人停下来禁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自言自语一句：“这么细的叶子包粽子能行嘛！”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采摘的根本不是苇叶，是童年……
自成家以来，每年端午节都要包粽子，为了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 也为了我内心深处那沉甸甸的一份悠远的思念.以前包粽子用的苇叶和食材都是到市场去买，如今年这样自己亲自采摘苇叶，还是有生以来第二次。至于第一次，那是在40多年以前了。
记得那是在1977年的四月间，妈妈花一块钱给我打了张半票，把6岁的我送上了文安开往北京的长途汽车，委托售票员提醒我在固安马庄镇下车。下了车我依赖早先的记忆顺利地就找到了马北的姥姥家。“哟，小玲来了，快进家”姥姥惊喜地一边拉我进屋，一边打发人去追刚刚离开家时间不长的舅舅和舅妈。 我把妈妈带给姥姥的一包文安特产的小干鱼交给她。老舅和舅妈听说我来了马上从村外折返回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舅妈,舅妈给我印象极其深刻,她一看就不是乡下人。个子不高，身材标致而匀称，鹅蛋形的白析的脸庞上，一双十分喜兴的大眼睛，透着善良和聪慧，一说话就笑。她的清秀俊美用任何语言形容都是那样的多余。她亲自给我打来洗脸水，一边给我洗脸、擦脸，嘴上还不停地安慰着我……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更是银铃般地好听。不一会儿，在姥姥的催促下，老舅老妗就返回固安县城了。
第二天，姥姥告诉我中午包粽子，一大早就带我去村北的苇塘里摘苇叶。那年姥姥四十九岁，看上去非常年轻。不知道的都会认为是我妈妈的姐姐。姥姥特别爱笑，在村里跟谁都合得来。她高高的个子，微胖的身材略显富态。肤色白析，鹅蛋型的美丽的脸庞 ，一对杏核似的大眼睛格外精神。一笑就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听妈妈说过，姥姥名叫尤振兰，生于1930年。是马庄大户人家的女儿，那时村里女孩都没有资格上学，她也不例外。后来，家里小卖部，姥姥不会算帐，都是买方代劳……
听妈妈说过，姥姥七岁那年，马庄村就被日本人占领了。1937年9月14日 至18日仅仅4天的时间，入侵固安县的的野蛮日军，在城关、知子营、牛驼、北马村、宫村、东湾一带的八个村庄，先后制造了八起灭绝人性的血腥屠杀惨案。杀害无辜百姓443人。被日本洗劫过的村庄，到处是瓦砾、到处是哀声，村头、街道、屋里、院外，尸体纵横，血流成河。村庄上空黑烟弥漫，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民不聊生。为了保家卫国， 姥姥的大哥尤振海带领一群兄弟和日本人打游击战，后来加入共产党的队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很少回来了。那段岁月里，一听到有人说尤振海的队伍要回来了。是姥姥一家人也是全村人最兴奋的事情。姥姥因为长的俊，平时藏在家里，不得不上街前必须在脸上抹两把锅底灰才敢出门。她不到十五岁，就跟我姥爷结婚了。结婚第二天，开门看到院子里有冰，就开始滑冰玩儿。昨晚在炕上我发现姥姥的两只大脚上，两个大脚趾是歪的，边上都有大包。姥姥看我吃惊的样子，笑着告诉我是裹脚还没有多久就宣传禁止裹脚了，松绑后就慢慢长成这样了。
在马庄的街道上，两边是高大的建筑，有照相馆，有商店…… 姥姥边走边跟我聊天：“你家是文安洼吧，这边街上不时会来做买卖的文安人，一说话就哈各哈各的，口音咵着呢。听说你们那边还老发大水，一发大水就会有逃难的过来要饭，穿的别提多破了，十分可怜……”“我总觉得你们都生活在锅底上……”我小声告诉姥姥，我们村里人也说我妈妈和我说话咵，“那么到底是谁咵呢？”姥姥只笑不答。
我们娘俩个一边唠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芦苇塘。这是一片面积很大的苇塘。里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碧绿的芦苇。风不大，我穿梭在芦苇荡里边采摘叶子边玩儿，天空中偶尔还有黑色的小燕子灵巧地飞过头顶。虽然胳膊和腿上不时被叶子边缘划伤，并且弄脏了新衣裳，还是十分开心。没多大会儿，我们俩就满载而归了。回到家里，姥姥把苇叶放在铁锅里煮熟，在里屋地上放上圆桌。端来头天晚上泡好的江米和红枣。把白线绳剪成段，就开始教我包粽子了。这包粽子可是个技术活儿，稍微不注意就会漏米。还好我看姥姥包了几个，失败了两次，就学会了。“淘气的小子是好的，淘气的闺女出巧的！你知道你小时候来了 ，别提多淘气了，看看现在长大了，心灵手巧，这么一小会儿，就学会包粽子了。”我听了笑着，心里美滋滋的，比吃了糖块还甜。那天中午，我是第一次吃粽子，又香又甜，好吃极了，令人终生难忘。
后来，我上小学了,再后来，我来廊坊上学了，每到假期开学，我都要从文安先坐车去姥姥家，再由姥姥家来廊坊学校。每次离开前，姥姥总是趁着姥爷不注意,在自家的小卖铺的小木箱里拿一把钱，偷偷塞到我书包里……
“妈妈,妈妈,您这粽子叶摘够了吗? ”我急忙抹去满脸的泪水.“够了,够了,走了,儿子,端阳节快到了，妈妈带你回家包粽子，咱们盼着疫情早日彻底结束了，妈妈带你到远方好好转转，好好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
月光明亮
2022年4月12日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