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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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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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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精神的驿站

二季稻刚收割完,细哥就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催我回趟老家,说是老家新建的祠堂快封顶和上梁,祠堂正门和堂中央的木柱上要刻对联。他说取对联这样的文化事是像我这样在外的读书人的正事,他和季香哥、长香哥们只对建祠堂的泥工和木工等建房负责监督。他们一直留守在老家,就像一株水稻种植在田里,几乎很少出远门。而我们在外奔波如候鸟,春节就拖儿带女的迁徙回老家,待几天又一切如常回到大都市。难怪我们的下一代对老家越来越隔膜,对祠堂更加陌生,因为在寸土寸金的城市根本看不到祠堂。

在农村,几乎每个宗族都有属于自己姓氏的祠堂,人口多的祠堂盖得气派,户数少的也有一间属于本族的宗祠,这是他们的精神驿站。

老家的祠堂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原先用土坯和砖瓦堆建的祠堂历经了岁月风雨的侵蚀,如耄耋老人般在蹒跚中摇摇欲坠,岁月的风年代的雨把泥巴墙体都吞噬了,遭遇大雨时,屋顶漏水顺着墙渗下来,如蚯蚓般沟壑纵横。屋顶塌陷、木柱朽了、墙脚也有裂缝,祠堂俨然成了危房。每逢过年,夏家宗族议事的长辈就提出把祠堂修缮一番,但后生们却反对,说与其花钱去修修补补,不如推倒重建。时间在两辈不同意见年复一年的争论中过去了。

终于在前年一次超级台风中,有了定论。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老祠堂像一个年事已高有重病缠身的老人轰然倒下,村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见它倒下的声响。老祠堂是在夏家村最早开基的村盘上,现在家家户户都搬到了交通更加便捷的新居,所以没人听见动静,说明老祠堂被人遗忘了。只是第二天一早,出门放牛的季香哥才看见祠堂已然是一片琳琅满目的瓦砾和横七竖八的木头。祠堂倒塌的照片被发在夏家村族亲群和朋友圈,惊讶的是并没有激起波澜,过问者也寥寥。毕竟祠堂倒了并没有对他们现有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祠堂对他们来说只是精神的象征。

祠堂对我而言却是印象深刻的,有时甚至是恐惧的。

我是在老屋长大的,而一墙之隔的就是祠堂。小时候,经常在祠堂里跑来跑去,打闹不已,祠堂里有大动静我是最先知晓的。祠堂是宗族的精神舞台和集聚地,祭奠拜谒、嫁娶迎亲、丧葬吊唁等等,红白大事都在这里演绎。

在这里,我第一次近距离面对了死亡。

这是一个除夕的前三天,正当全村家家户户在洗桌子,晒年货,打扫卫生准备迎接春节新年的时候,却被一阵紧张和不详的气氛笼罩着,隐约听到大伯家传来哭喊声,说堂伯快不行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屋前屋后围了好多人。我顾不上玩耍,也凑热闹一探究竟。

堂伯活到80岁有余,是镇上的退休干部,据说其退休工资蛮高的,比一家人双季稻卖谷子的钱还多,是实实在在的铁饭碗,村里人都羡慕不已。种田有多辛苦,来自农村的深有体会。炎炎夏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人最辛苦、劳动强度最大的双抢季,从割稻子到打水田,再插晚季稻秧苗,起早摸黑整整要劳作一个月。有次我被镰刀割到手指也没得休息,还得在跟在后面继续割。用我长香哥的话说,这比坐牢还苦。不要以为插完秧就算结束了。还要在干旱的烈日下去池塘舀水一复一日的为稻田浇灌,一旦遇上干旱年就颗粒无收,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靠天吃饭的种稻人,在二月二龙抬头的吉日里就会到祠堂烧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每当烈日曝头的响午,我还在水田打禾机上打稻穗时,早早地就看见堂伯已经吃完午饭在树荫下纳凉,躺在竹椅,听着收音机,哼着小曲,习惯地摇着那把蒲扇,那惬意那悠闲,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每每此时,一身溅满泥巴和稻草的父亲就会苦口婆心地对我和弟妹说,看到了吗,吃上商品粮就能过上好日子。种田的苦是苦不堪言的苦,希望你们靠读书走出去端个铁饭碗,就此我累死了也值。否则一辈子在水田里一粒一粒地刨食。吃得种田的苦,应该啥苦都吃得下,读书也就不再是苦中苦了。这句话如鞭子一样抽打在心里。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读书走出去,再也不能让我的下一代在田里靠天吃饭。

堂伯平时脾气暴躁但有时又比较亲善。时值中午,我和弟弟从山后田里挑着两箩筐稻谷在树荫下歇肩时,堂伯看着我们饥肠辘辘,有时就会把他吃不完又即将烂的香蕉掰一个给我,让和弟弟分着吃。饿了,那甜甜的软软的香蕉,真好吃,幸福的味道不过如此

堂伯家在村上是有名望的,儿女有出息,捧铁饭碗的有4个,只有老小季香哥当兵退伍复原回家种田,是有意为之。理由是年迈的父母需要他留下来照顾。堂伯是在镇上的供销社退休的,那时供销社是人人羡慕的好单位,掌管着粮油糖果,农药化肥等紧俏物质的分配。堂伯退休后,二哥顶替他上班。堂伯的晚年生活是惬意的,但令他烦心的是早早地就患上高血压,有时光靠降压药降不下来,于是在他手上戴了一块血压监测表。不过最吸引我的是他左手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在他家玩耍时就会时不时的上前去摸摸堂伯那块发着金属光泽的手表。那个年代,手表、收音机、自行车都是高级货,富裕的象征。每逢堂伯家的儿女或亲戚回夏家村看望他时,偶尔我还能蹭上一粒大白兔奶糖、一块香葱饼干或一片黄桃罐头,有点喜从天降的感觉,那种获得感和满足感充盈我的味蕾和幸福的神经,那真是一个快乐的下午啊。在我的童年,几乎没有除了花生、红薯干、爆米花之外的零食,大白兔奶糖和饼干是稀罕物。可以不夸张地说,对堂伯家的所见所闻是我这个农村娃认识外面世界的一个窗口,顿感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是喜欢去堂伯家串门的,有时堂伯吩咐我去他房间拿片药,端盆水,关个门什么的跑腿事,于我而言乐此不疲。这不仅仅是我对零食的嘴馋而是来源于超出村里的好奇。这次堂伯突然倒地昏迷,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是由于血压没有控制导致颅内脑出血,抑或是心脏病等等,这些只是他的推测。堂伯无法言语、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下来。堂伯快不行了,死亡的气息弥散开来。由于是突发情况,堂伯在外工作的儿女赶不过来,村里年长的长辈就忙着张罗起来。堂伯在弥留之际,他的床边围满了人,我也挤到床前,看到他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在灯光在映衬下,泛着微微白光。他气若游丝,死神已经来此要他签到,给他门票,堂伯要成为天堂的人了,只是今晚或者明天走的时间问题。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一个将要死的人。面对死亡,竟然也没有毛骨悚然的惊吓。赤脚医生说,吊针的盐水已经打不进堂伯的血管了,准备料理后事吧。既然明知道堂伯快要死了,为何没人提议送去医院抢救呢,不像现在早早就打120求救了。堂伯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村里人好像是默认了一样,不做无所谓的抢救和挣扎。其实村里人是看淡生死的,没有像城里人一样动不动就进ICU、插管、开颅、移植等等把病人折腾一番。他们觉得人死了就像山上一棵枯树,朽了,就应该回归泥土,做肥料滋养其他新鲜的生命,这是生命的轮回。就如一只兔子倒在一个草丛里,死了,腐了,其他动物也不知道,只是小草知道,因为兔子身躯腐烂之后变成了小草的肥料,使得这一丛丛草比周边的草变得更旺盛,这就是瓜熟蒂落,顺其自然。堂伯走了,这是他回归自然,回归生他养他的土地,同时也是走向自然界另一种生命。

过了一阵子,当我吃完晚饭从家里出来到堂伯家,远远地就听见哭声一片。堂伯走了,被手忙脚乱地穿上早已备好的寿衣。他的下一站就是夏家祠堂。祠堂是村里祭祀的主场,躺在棺材里的堂伯是祠堂的主角,此时的祠堂成了全村人的中心,亲朋的集聚地。那时没有电灯,依旧是点蜡烛,摇曳的烛光中,守孝的人一班接一班,尽孝尽忠。哀乐低沉,唢呐声刺破夜空,刺进每个人的心里,这是堂伯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绝唱。尽管堂伯已经80岁高寿,也算喜丧,哭泣没有那么惨烈。但毕竟阴阳两隔,漆黑之夜还是让我恐惧。况且我睡的房间与祠堂只有一墙之隔。

在平时,我一个人是不敢去祠堂的,因为二楼放着好多具寿材,都是年迈的长辈早早为自己备下的。就怕万一走了,临时是买不到棺材的。对后事的未雨绸缪也是不想给子女添负担。人总有那么一天,或早或晚而已。祠堂是村里人的人生最后驿站。常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见了棺材还是被充盈的恐惧萦绕不散。于是村里的奶奶就安慰我说用大米可以辟邪。把大米放在口袋里,第二天早上你翻开看,如果大米还是白色的,那就相安无事。万一大米变黄了,意味着鬼缠身了。尽管我也学过鲁迅踢鬼的故事一问,但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挥之不去,只是见多了就习以为常。

人活着是有时间的长度和宽度之分的。在大卫·伊格曼《生命的清单》中写道: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尘归尘,土归土。在祠堂的清单上,一茬一茬的老人在此短暂地停留,最终地还是在山上,有的墓碑已被野草杂树覆盖,再无后人回来祭拜。夏家村依山而建,三面环山,先祖们就栖息在山上,每年的清明节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带领后代子孙去祭奠和祈福。

堂伯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安葬在山上,那时还兴土葬。不过从前年开始,听村里的人说,现在一律要火葬,还不准自建墓地,殡葬改革之后村村都实行了公墓。

在村里如火如荼地推广殡葬改革时,我突然接到老爸一个电话。父亲在电话里说,镇上的干部来家里做思想工作,说所有棺材都要上缴,上缴一副棺材,政府奖励2000元,过期不主动上缴,将强制收缴统一烧毁。父亲问我,要不要上缴,因为定制一副棺木的本钱远不止2000元。老家祠堂里放着两副父亲几年前为自己和母亲定制的棺木,是特意到小龙深山里购置的木材,挑好黄历,请了木工师傅打制的,后面还上了油漆。父亲说,先定制好两副寿料,一旦他们百年之后,怕我们做子女的慌里慌张临时一下子买不来这些,目的是不给我们添麻烦。父亲是看淡生死的,但对他的身后事如此的轻描淡写还是让我心不安。虽然不愿谈及这些晦气的事情,但对父亲连这些事情都提前为子女考虑周全,不得不佩服父亲未雨绸缪明事理。

沉思了良久,我回电话给父亲说,棺木是你定制的,你自己作主,反正也不差这2000元。后来父亲有没有上缴,我没问,也不想知道,是对死亡的一种逃避吧。

去年开车回老家,深夜行驶在山坡上,在远关灯那头,我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墓碑一排排,新坟堆前的花圈还随风摇摆。车灯刚好照在上面,我猛地一踩油门加速跑了,有劫后余生之感。在村里,不少豪华公墓乱建乱毁山林,有的农田也变成了墓地。前年为了死人不与活人争地,建设新农村推行了火葬和村级公墓改革。今年回家,经过同一片山坡,没有再看到坟墓,进入眼帘的是绿水青山,这是镇里清理道路两旁坟墓的“成果”。而且听说,去年10月因为白血病走的堂姐就葬在他们安背村里的公墓里,集中在一个山头,公墓还是免费的。移风易俗,殡葬改革造福后代,这项新风尚的举措我是点赞的。

除了白事之外,祠堂也有嬉闹的时候。婚娶、添丁、上谱等等这些会让沉寂许久的祠堂热闹起来。尽管时间已经久远,但我依稀记得三哥成婚的喜庆场面,因为我是迎亲扛红旗的旗手。

那时没有小轿车,稀罕的是凤凰或永久牌自行车。成婚那天,东拼西凑组成一个迎亲的自行车队,搭新娘子的是一辆崭新的凤凰牌28型自行车,把手前面系上大红花,车手也是挑了一个力气大身板壮实的小伙,要背新娘子上车和到祠堂跪拜。我扛着红旗坐在最前面那辆自行车上,第二辆是婚车,后面几辆载的是敲锣打鼓的乐手,其余的是搭棉被、箱子、脸盆之类的嫁妆。在迎亲的唢呐声中,自行车队穿梭在乡间小路上,成为最美的风景。接新娘啰!我扛着红旗吆喝着,赢得喝彩声一片。婚旗需要的是仪式感,增加节日的喜庆和热闹。迎亲队骑行个把小时就来到沙坪村三嫂的娘家,在鞭炮声中,我还隐约听到哭声,放下红旗,寻声望去,原来是即将远嫁的三嫂依依不舍地与爸妈话别,感谢他们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今日嫁作他人妇,兄弟姐妹们也是依依不舍。俊俏的新娘穿得一袭红袍,标致极了,新郎官心里乐开了花。按照乡俗礼数,娘家人要给扛红旗的一个小红包。我也不例外,好事逢双,不仅收到红包还有两个红鸡蛋和两包饼干,意外之获让我欣喜不已。时近晌午,迎亲队的使命就是要早点把新娘子抢回家的,因为新娘子哭哭啼啼要与至亲话别难舍难分。挑好时机,要在陪嫁姑娘阻拦中从闺房抱走新娘子放在车上,这叫抢新娘上花轿。于是又在吹吹打打的婚曲中,迎亲队伍启程返家,就这样兴高采烈地回到夏家村。

到了祠堂是要跪拜天地和父母的。难得有喜事,破旧的祠堂被红纸和蜡烛、红绸装扮的热闹喜气。按照老规矩,迎亲的过程中,新娘是不能下地的,在祠堂成亲要请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从自行车抱到祠堂的神台前和新郎官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为夫妻对拜。礼毕之后,在祠堂举办的喜宴才正式开始。这热闹劲会让年幼的我们一直津津乐道。

时过境迁,祠堂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时兴自由恋爱,追求时尚,喜欢到城市的酒店里举办婚礼和婚宴。再像以往那样正儿八经在祠堂拜堂成婚已经是不稀罕了。特别是如今,许多后生们我还没吃到喜糖就结婚生子了,因此祠堂在与时俱进中被遗忘了,在新文明中失落,当然失落的还有我对老家传统风俗失传的担忧。

祠堂是一个宗族灵魂的寄托,精神的驿站。

近几年,村民的生活改善了,早已不满足吃饱穿暖了,村里的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户户盖了新房,家家买了小车。但与之不协调的是破旧不堪或者摇摇欲坠的祠堂。日子过好了,也富裕了,于是重修祠堂蔚然成风。

去年村里人都不约而同回村比较早的原因是为了一同去参加位于吉安县的夏侯氏家族总祠堂重建的庆典,农历二十五在水北母居村隆重举行。夏侯,是复姓,据族谱记载是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夏禹的后代。复姓夏侯的很少,所以团聚在一起更加难得。在夏侯氏总祠堂重建庆典那天,夏家村作为宗族的分支也派了16人的代表驱车前往,这里算是我见过最大最气派的夏侯氏祠堂,远在四川、浙江、贵州等地的夏侯氏也前来祭拜庆贺,据说单午宴就摆了160桌,场面热闹,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牌坊前,一群少女挑着花灯,走着款步,寓意五谷丰登,盛世太平,两对舞灯龙把喜庆推向高潮,争相观看。由于姓夏侯的比较少,这么大的宗祠只有在群策群力下才能建成,在现场捐款的宗亲排成了长队,有一个在深圳发家的夏侯兄捐赠了10万元,他的名字被镌刻在门墙的功德碑上,我也略表心意。站在祠堂的对联前突然有了感想,我去过很多北方城市,他们不太兴建祠堂,但庙宇较多。而南方日渐兴起大建祠堂,那是因为日子过好了,百姓经济搞活了,解决温饱之后就寻思积德做点祖上荣光之事。兴建祠堂也是一项浩大工程,耗时费钱,基本上是要挨家挨户摊派经费的。百户人口的大村子户数多就能轻而易举兴建起来,但小村子人口少就要筹划几年才能成事。隔壁村刘氏修建祠堂摊派的费用听说是男丁5000元,妇女3000元,未出嫁女孩2000元。我粗略地算了一笔账,一个家庭里有三个男丁,一个妇女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女儿,那么他家就要摊派2万元修建祠堂的建设费,而一般在家种田除去开销,一年的纯收入才一万多元,此举一看,经济压力也不小。因此兴建祠堂要量力而行,不可攀比成风。

筹划了近三年的夏侯家族祠堂即将喜庆封顶,毕竟它是村里的一件大事喜事。

冥思苦想,引经据典,推敲琢磨了几个晚上,总算如期完成细哥交给我的任务,把祠堂的五副对联拟好。祠堂正大门的上联为:夏家启泰川灵山秀蔚人文风生水起;下联:侯爵望族子孝孙贤开骏业德厚泽长;横批:太常世家。

我想,等祠堂竣工的庆功宴那天,一定会回老家喝杯老酒热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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