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石包城

    小时候，最快乐的就是在村口那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听老人们讲故事，讲八仙过海，讲聊斋志异，也讲薛仁贵征西、薛刚反唐。记忆里就留下了薛仁贵、薛丁山、薛刚的影子，也知道了樊梨花是一位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只觉得故事好听，也不知道这些故事发生在什么地方，总认为离我们很远很远。直到去年9月8日，随敦煌作协的文友一起前往锁阳城采风，在锁阳城景区意外看到了矗立在门口的薛仁贵雕塑，惊叹他那“三箭定天山”的英雄气概，也知道了锁阳城与这位大英雄的渊源。聆听导游的讲解，童年记忆深处的那些故事又浮现在了眼前，原来那些天边的故事就发生在脚下这片厚重的土地上。特别是知道了肃北县的石包城就是传说中樊梨花的城堡时，心情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便想圆儿时的那个梦，到石包城看看，看看那个在童年记忆里留下美好情愫的地方。通过上网了解，知道石包城离肃北县城还有近150公里，而且主要是山路，不太好找，就希望能约上几个熟悉的朋友一起前往。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和我一样，对薛丁山和樊梨花的故事耳熟能详，但对石包城却知之甚少。其实，在薛、樊二人所处的唐王朝，石包城就已经是瓜沙重镇，在唐代的《陇右道东部》中就有标记。石包城又名壅归镇，古称寒江关，汉为敦煌郡广至县管辖，魏袭汉制，晋归宜安县管辖，隋隶属敦煌郡制，唐归瓜州常乐县管辖。宋时的石包城与子亭同为边塞重镇，有“非亲不能赝其重寄也”之说。一直到清代，石包城都是护卫肃州乃至整个河西的屏障。《安西新志》记载，清雍正七年（1729年），工部侍郎马尔泰奉命巡视边关时赞颂 “石包城，地据险隘，前代垒石为城，高踞绝壁，制奇扼要，殆非人力所致”，其雄伟可见一斑。

在今年敦煌三月三诗会上，遇到了肃北县教科局的刘玉娥，她是一位作家，小说写得很好，性格也很豪爽。从她的小说中我知道她在科技上工作时多次下乡，对肃北的山山水水都很熟悉，便向她说起了我的想法。她一听也很开心，说夏天我们一起去，去看最美的草原，去看樊梨花的古城堡。

当梦想就要变成现实，心便跟着兴奋了起来。一方面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一方面多方查阅有关石包城的资料。石包城，始筑年代不详，推断有可能是东汉，为当时对羌人作战的一处军事堡垒。位于祁连山西段北麓支脉鹰咀山与鄂博山之间的群峰中，距上次我们去的锁阳城遗址53公里，离榆林窟更近，只有28公里。城址坐落在盆地西部一座相对高度约50米的山岗上，海拔2247米，城堡平面呈不规则长方形，东西长145米，南北宽77米。石包城，顾名思义，就是用石头垒砌的城堡。墙垣就地取材，用片麻岩、石灰岩垒砌，残高6米至9米，墙基宽3米至5米，至今仍甚为坚固。四角筑有方形角墩，四墙各筑马面一座。城堡周遗留护城壕，壕宽约20米，距城墙亦约20米，壕深1.5米至2米，壕沿用石块加白剌砌成。城门东侧不远，有夯土筑台一座，台高1米许。城后（北面）小山顶上被推平开出一块场地，场地大略方形，每边长约65米，场地边缘也用片麻岩垒砌，很可能当年被用来作为校场的。

真是好事多磨。进入夏季，就在我们为前往石包城做好了一切准备后，老天好像专门和我们作对，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雨，阻挡了我们出行的脚步，直到今年6月29日才终于成行。由于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清晨的天特别蓝，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车子从肃北县城出来后很快进入碧绿的草原，通往石包城方向的柏油路像一条黑色的丝带在湿盈盈的绿毯上蜿蜒飘动，一直飘向遥远的天边。半开着车窗，温润的空气吹拂着，降央卓玛优美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在耳畔回荡，惬意极了。不时可以看到路边一簇一簇红色的野花，特别娇艳，特别显眼，火辣辣的，给人一种激情四射的豪迈。很快进入山区，山路蜿蜒曲折，看不到前方，我开得小心翼翼。在一个转弯处，一群调皮的羊儿好像也看出了我的胆怯，在一只头羊的带领下从山上走了下来，挡住了我的去路。也许它们要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想多挽留我们一会儿，让我们看看壮美的草原和它们矫健的身影。我便把车子停稳，举目远眺，雨后的山峦笼罩在一丝薄薄的雾霭中，远处一群洁白的羊儿宛如云朵挂在半山腰，好看极了。

翻过山后豁然开朗，满眼苍翠向远方铺展。车子停在了路边，朋友说这里叫四十公里戈壁，带我们去看一课神奇的树。顺着朋友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棵挺拔的白杨，生长在洪水冲刷形成的沟壑里。它挺拔伟岸，绿荫如盖，沧桑遒劲的枝干撑起一片蓝天，长成了大草原上的珠穆朗玛。多像一位战士，任凭风吹雨打，依然挺立着，和红柳、骆驼刺一起守护着这片草原上自由的精灵。生命真是一个奇迹，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棵白杨。是一次洪水，还是一场狂风，也有可能是一头骆驼，或一只飞鸟，把生命的种子带到了这条沟壑。它气定神闲，接受着我们虔诚的目光，接受着我们诚挚的祝福，吉祥如意，牛羊成群。

进入一条峡谷，车子有些颠簸。由于雨水的冲刷，有些地方的路面已经破损，还好有走过的车辙，可以勉强前行。峡谷内溪流潺潺，冲击着中间的巨石，溅起朵朵浪花，甚是好看。峡谷内的白杨也多了起来，或一株，或三五株，还有成片生长的，苍翠欲滴，伟岸挺拔。出了峡谷不多远，便看到了远处晶莹的雪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山脚下，六座乳白色的蒙古包，像一串璀璨的珍珠，一颗一颗，镶嵌在碧绿的玛瑙上，迷人的朝霞辉映着，宛若美丽的雪莲花，一朵一朵，盛开在了辽阔的石包城大草原上。袅袅炊烟中，我们仿佛听到了悠扬的马头琴，闻到了飘香的马奶酒。

虽然在网络上多次看到了石包城高峻险厄的雄姿，但当它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时，那种“孤城上与白云齐”的震撼还是强烈地冲击着我，令人惊叹。我没有着急登上石包城，不想一下子就看到它的全貌，我想慢慢去回忆，去想象，回忆和想象我童年记忆中那个智勇双全，美貌绝伦的兵马大元帅。我在城下静静地注视着古城，细细聆听着从远古传来的金戈铁马声，默默注视着那一朵朵飘过城头的白云。哪一朵云会驻足，会给我讲讲薛丁山，讲讲樊梨花，讲讲那些穿越时空的美好？湛蓝凝固了石包城，历史雕刻的沧桑，演绎着樊梨花与薛丁山的浪漫。那朵梨花般洁白的云，和我一样，倚在城头，聆听金戈铁马中巾帼不让须眉的风流。石包城头的这一朵朵白云啊！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汉，走过唐，走过元、明、清各个朝代，走过石块，走过瓦砾，走过陶片和烽燧。从白虎关走向寒江关，一颗心走进一颗心，走出了一段出关大捷共进西域的佳话。薛丁山三休三请樊梨花的故事荡气回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说看城实际是为了看人，看童年故事中的那些传奇人物，今天到石包城，也算是圆了童年的一个梦。薛丁山是大唐平辽王薛仁贵的儿子，原名薛讷。樊梨花是唐太宗贞观年间人，父亲樊洪为西凉国寒江关守将。朋友说，当年，唐朝大将薛丁山路经寒江关时，被樊梨花率大军3次围困，逼迫成亲，薛丁山表面应许，继而又3次休婚。后来薛丁山在白虎关（安西县白墩子）被哈密国将军杨凡阻截，无法前进。只得三步一下跪，五步一叩首，三请樊梨花相助解围，于是二人结为夫妻。最后，樊梨花率军出寒江关，与薛丁山的唐军汇合，夫妻一同进军西域。虽然他们的爱情故事一波三折，但结局很美好，所以这样的故事大家都爱听，也都很喜欢。

驻足城西，仰望石包城，以山为凭，垒石为城，屹立在悬崖峭壁，龙蟠虎踞，攻守兼备，把烽火狼烟的征战史演绎成了一个浪漫的故事。顺着碧草中的一条羊肠小道，我们径直来到了古城堡下。登上遗址的小路虽有前人攀爬的痕迹，但看着陡峭的崖壁，依然让人有点后怕。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几个人才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城顶。瞬间视野开阔，耳畔风声阵阵。漠风吹走了一千年的金戈铁马，也把樊梨花和薛丁山的故事吹进了人们心中，妇孺皆知。每一座角墩都巍然挺立，挺立着城廓的岿然不动，每一个马面都坚如磐石，坚固着护城壕的固若金汤，战争的硝烟已随风飘去，而岁月的沧桑也早已深深镌刻在了那一片片残破碎裂的砖瓦陶片的斑驳之中。我站在城头，与大雪山静静对视，冰川晶莹剔透，汉子般挺拔，与榆林河轻轻吟唱草原碧草如荫，少女般柔美。清风徐徐吹过耳畔，悠扬的牧歌伴着羌笛胡笳的音韵，白云向我招手，再现“孤城上与白云齐”的豪迈，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堡下，水草丰美的草原上战马卸甲，悠然自得。

站在石包城上向东看，榆林河在牛羊成群的草原上缓缓流淌，宛若江南水乡的少女羞涩地飘逸着万种柔情，千般妩媚，那泛着银光的点点微波，静静讲诉着一个浪漫多情的故事。曾经在瓜州榆林河峡谷内目睹过他奔腾不息的样子，好像西北大漠的汉子尽情挥洒着一条河的活力和激情，那由近及远的阵阵涛声，轻轻诉说着一条丝路的千年辉煌。而眼前的榆林河，在盛开野花的碧草间潺潺流泻，如同刚刚熟睡的婴儿，憧憬着一条河的天真和纯洁，那一朵朵跳动的浪花，还带着大雪山的清凉和冰川的晶莹。向南则是海拔5483米的大雪山主峰，银装素裹，气势磅礴，在蔚蓝色晴空的衬映下，显得分外妖娆。向西，不远处就是富有民族特色的石包城乡政府，在碧草蓝天中安静祥和。城下，碧草如茵，有羊儿一群，马儿三匹，牧羊人悠然自得端坐树下乘凉。一条小溪波光粼粼，隐约可见一条乡间小道伴着溪流蜿蜒前行。

然后，我们来到城中，仔细审视着眼前这座沧桑的城堡。高高低低的墙垣，里里外外的建筑，都是用大大小小的块石所衬砌和包裹，层层叠叠，雄伟壮观。西端最外围有一段墙体，是用柴草和砂石土，逐层垒筑而成，墙体低矮、坍塌剥蚀严重，朋友说，那是最早的墙体，应该是隋代早期的。其他三面墙体历代都进行过多次修补，城墙主体以土坯、草泥土伐子两种建筑材料为主，中间夹泥，墙体外抹草泥修筑而成。在城墙的外面，又垒砌了一层以石块为主的建筑材料。就这样，石包城越来越坚固。城中残存房屋的遗迹，到处都是散落的瓦块、石块，可能是以前的房屋坍塌后散落的。屋内遗留有木炭灰烬层，厚达0.5米以上，说明这里长期有人居住。我在城中的每一处都仔细地走着，看着，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哪一出是樊梨花曾经居住过的呢？她站在什么位置看到了薛丁山，一见钟情？我想应该是在东城墙吧。遥想当年，战旗猎猎，战鼓阵阵，一身戎装地樊梨花站立城头，远远看到了纵马疾驰的薛丁山。今天，我们俯瞰城下，断崖峭壁，山岩高不可攀，悬崖深不见底，再加上深深的护城壕，真是惊险万分。

走下石包城，我们回首凝望，这座古老而雄壮的城堡正浸透着橘红色的夕阳，端坐于云霄，妩媚而多情，这不正是那位美丽无双、文武双全的巾帼大英雄吗？

今年暑假回家，我也要给妈妈，给那些坐在村口讲故事的大叔大婶讲讲石包城，讲讲樊梨花和薛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