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苦短岁月幡然,未曾开笔回忆却早已跃然纸端。于岁月中索取,扯下一段光阴,诉说曾经的少年。不想过多会顾,可思绪总会到达那片天,有苦楚也有难以忘怀的蓝。我宁愿摘取最美的片段,孤独中记录曾经的衣衫。这衣衫记忆悠久,曾是我的幸福却又灰色的心酸。
那套一直舍不舍得丢弃的中山装,虽然此刻早已不知躺在何处,但曾经却是我想象中入学第一天应该最妥帖的衣裳。
几尺的确良新布是远在乌鲁木齐的二姑从遥远的地方特意带过来的,也就是这些布料,当娘接过手那一刻欢喜的不得了。那个时候能有整套做衣服的新鲜布料已是难得,尽管布料颜色有些老色(甚至什么颜色已经记不起来),但依然可以华丽我虚荣的心。娘看出了我的一些思绪,答应上初中时候用来给我做一套衣服。
事与愿违,随着娘的离开,那套布料也静静地于老旧衣柜里躺了好多年,再也没有谁去打开那个柜子,打开那个包裹去触碰。是的,那个包裹里有太多的记忆,又何止那几尺布料,还有娘那个时代纺织出来的老粗布。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一同织布的他们经常是纺棉拉线耕织忙到后半夜,记忆中经常可以于半夜的微光中探出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织布梭子在织机里来回翻转,脚蹬处的踏板熟练的配合,行云流水一般,虽然辛苦倒织出了五色斑斓的粗布心暖。
那个时候处处充满好奇,总爱问东为西。可是真正能牢固刻在时光里的倒只有欣喜记忆里的面筋。每次织布期间,总会有片角料出来,也总是可以美美吃上那么一大碗,至于那时的面筋到底是在织布的哪道工序上用到,由于年纪小早已难考究。今天这种传统的手工早已被现代工艺取代,以至于想追寻它的踪迹也实属不易,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那一年我家的粗布织的特别的多,以至于家里的柜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娘不光有一副好身板,还有一双温暖而又精巧的大手。织的那些布匹本是打算我们兄妹结婚时做床被来用,兄妹几个自然备下来的也多。更或许是娘知道自己的天命不多,一次把我们兄妹几个能用到的一次置办妥当,以至于后来哥哥和我结婚用来做被子之后依然结余很多。很多人说那种面料早已过时,可他们又如何理解我的五味瓶。后来好多年每次摸到那些粗布的被面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就像再次牵到娘的那双手也总是那么温暖,或许那是她来过这个世界的唯一见证,也是我们母子能够跨越时空的无言倾诉。
我也总是想起母亲临走前的那个春天,也对邻居给我说过娘临走前的那段对话感到诡异,难道人在某一刻真得能感知自己的大限么?“经过这片蒜地,看着你家的蒜长势好,对你娘说可以卖个好价钱,你娘指着那片蒜说:反正她吃不上”,这就是我能尽可能记起来关于娘的一些散碎影子。也正是这段对话没有多久,她真得走啦,她也着实没有吃上一口那把蒜。那一年大蒜行情不好,以至于我倒是吃了很多,我要把娘没有吃到的都代替她吃上,这也造就了后来若干年里我看到大蒜胃里自然反刍胃酸。
那个时候《世上只有妈妈好》那个电影正火遍广大农村,于我却看不得这个,那个时候我真正理解“什么才真是一根草”,孤独的心飘忽不定。整个初中我穿的所有衣服基本上是已经是几个人穿过的缝缝补补,那娘曾经许下的诺言终究是没有实现,她食言啦!应该是再没有人有心思正眼看一眼那几尺沉睡很久的确良布料,最疼爱自己的人已经爱莫能助啦。更是由于那时的落魄,上初中的学费学校也大多给予全免,还有最难忘的同学替我交过的校服钱,那笔钱以至于到现在是记忆中的沉甸甸的情谊。
终于于高一开学那天,我终于穿上了那套躺了很多年的的确良布料做成的衣服—中山装。可那时候的我看到那身衣服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几分喜欢。颜色老土样式老旧,活脱脱一个老头。即便如此,我依然穿着它走过了我莘县一中宝贵的高一那段时光。同学们的穿着光鲜,与我一年到头的老气横秋打扮形成了巨大反差。尤其那个时候我总是于夜色中匆匆忙忙脱下穿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外套洗吧干净晾晒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苦,可那点苦相比于于当年同时考取高中的妹妹又算得了什么哪?
多少年过去,我依然不敢想象那个晚上下定决心决然奔走他乡为家撑起来一片天的妹妹,那一晚她到底思考了多少,到底有多少辛酸,是她承受了原本我这个哥哥应该承担起来的太多东西,瘦弱的肩膀那是扛起来的家的倔强,也是无可奈何,可见我的自私,这在若干年后的对话中得到验证,还有我似乎扛不起来的希望。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那个早早背负行囊的瘦弱肩膀的不该是她,而应该是我,那种无助几人能懂。我曾不止一次的自责自己的不够担当,完全辜负了那份兄妹情。她本可以离家的方向更近一些,哪怕一点!生活也断然不会今天这般艰辛种种。
一晃而过,自己也早已不惑之年感触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