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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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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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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事之-除夕

老家的年有自己的风俗,早早吃罢晚饭的饺子后,老人还要做最后的准备,那个时候的我只有看着。过年是一年中最冷,也是最欢庆的时候,关于过年能记起来的事情很多,有些还在传承,先说除夕吧。

除夕这天家人围坐在一起,中午可以有肉吃,菜品自然也多了些,所有的节俭在这一天破例,条件好的可以端上来焖炒的鸡块和鱼。孩子终于可以放开量来吃,那个时候父母总是看着我们吃,就那么看着。娘会来来回回的忙碌,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为自己温一壶地瓜烧。爹爱喝酒,喝酒醉爱说话,这好像是我们家偶有男人的通病,我也一样。那个时候半壶酒下肚,就开始啰里啰嗦说上一堆,当然大多是对未来的憧憬,未来的孩子未来的家的模样,记得我也时常陪着爹在老院子里东西南北来回丈量,那个时候有一种豪气,总感觉自己能把未来的院落建造的漂漂亮亮。只有娘时不时会插话打断我们,提醒我爹不要一味地说大话,日子往好处过,自然会越来越敞亮。

那天大多的孩子午饭过后会聚集在一起,在院子外面的大道上放起鞭炮,比一比谁家的炮最响。那个时候我爱玩炮子枪,经常收集很多炸药想象着制造最美的礼花。记不清是哪一年啦,爹刚把起五更(五更,大年初一的早晨起的特别早,天不亮起来走家串巷磕头)悬挂的灯挂上,好奇促使我拿着装满炸药的玻璃瓶凑近灯口去点,也就是一刹那,炸药劲爆,瓶子粉碎。灯火瞬间熄灭,赶紧摸了吧头,还好躲藏的快,头还在,眼睛也还在。只是可怜了那刚穿上的棉衣,摸过去几个黑洞,当然少不了要命的数落。

那个时候干过最大的事就是撕掉别人家贴的桃符,总是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刚刚贴好的春联,主人前脚离开,几个古灵精怪的捣蛋鬼分工明确给人家扯下来,最过分的时候可以挨着撤掉好几家,当然忙碌一天的人以为可以安生些等待过年,再次开门却免不得吹胡子瞪眼。有时候被别人撵回家,那是那个时候稀松平常的事情啦。

那个时候确实是在家里帮不上什么忙,有的只有一个鼓捣。当然中午的饺子吃完之后,就要张罗香炉。最初这些事都是爹在忙碌,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我接过这个差事,他们多少也安心许多。那个时候我拿一把铁锹把烧柴的锅灰从锅底集中铲出来,然后拿上细箩一点点去筛,去掉所有的大块渣滓,小心翼翼地把细腻的灰烬均匀地放在每一个香炉。从堂屋出门右手边紧紧摆放的“老天爷”神位开始,那个时候对敬天也是一知半解,只记得花花红红,只记得上面写着醒目的“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排字。天为大地为厚,所有的福佑似乎全部依靠他们的庇护。

然后是堂屋的正桌神位,这一天爹会早早把神轴放下来,那上面住着所有的祖宗。我只有毕恭毕敬的把香炉装满放好,为整个家庭祈祷。这一天老家的规矩会照例端着锅拍带上香和几个黄裱纸事先叠好的元宝去祖坟,告慰另一个世界的各方祖宗神灵归来,一起回家过年。那个时候我也总是害怕,害怕过年期间我真的看到他们。我一直记得所有的念念有词,说不尽的好话,什么都是紧着他们来吃。直到娘真正去了之后,娘的名字也登上那个神位,我的心开始慌啦,甚至怀疑所有的那一切是否真得灵验。而这个轴子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直到正月十六午饭前被再一次收起来。

接着是灶爷、财神爷和牛王爷,直到井台也摆好香炉。

那个时候是不被允许大声说话的,即便走路也是要小步轻轻。步入腊月的下半程都是那么谨小慎微,一再被告诉,动火的时候甚至孩子要远离,千万不能打碎瓦罐等等。现在我甚至后悔娘的离开,是否与我过年打碎的一灯盏有关,或许那就是她的命。

我们那里有个风俗,初一要吃素(老祖宗这一天吃斋),家里忙活的女人会提前预备好初一五更天早起要吃的素饺子,这种饺子也大有讲究,那个时候娘总是要想尽办法凑够“五样菜”(五样菜,对应五更,似乎更是名副其实,大概更是心里的一种虔诚),记忆中那“五样菜”有豆腐、粉条、菠菜、韭菜、萝卜等,保证是五样即可(当然后来已经有人家开始只包韭菜鸡蛋,我们反倒认为别人家的信仰不顶真,其实那又有多大关系哪?)。素馅饺子经过一双温暖的手,连同娘的味道一起包进去,满满两锅拍,足够整个初一全家人的食用啦,而对于我和妹妹来说,那个时候却又是极其反对的,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娘,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以至于要吃上好几天。毕竟对于平常日期很难吃到肉的孩子来说,只有肉馅饺子更有难以控制的诱惑。

素馅饺子准备妥当之后,剩下的菜已经不多,放上事先腌制好的猪肉馅用以调制。这里特别提下,我的老家有这么个习惯,总是在大年26开始就忙活各种用度,其中三十的饺子馅就是特别重要,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腌制的猪肉馅。肥瘦相当的大肉全凭体力在一把刀上剁的足够稀碎,这期间放上各种事先准备好的葱姜蒜一起碎末调配均匀,最后盛在一个每年都在用的浅红色陶瓷盆里,然后在上面放上酱油老抽、足够的盐(因为肉馅比较多,要一直用到正月十五,只有足够的盐分才能在那个年月保鲜。)和小磨香油调制后封闭起来备用。在后来的日子里直到现在,我的老家依然保持这种习惯,只不过那双温暖的手早已经从娘转到爹的手里。到后来自己身在异乡结婚,媳妇各种水饺总是用刚剁好的鲜肉做馅,无论如何调制,我总是吃不出那种味道,我也总是跟媳妇抱怨说,她包的饺子没有灵魂。

除夕晚上的饺子吃过之后,就是等待春节真正到来。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开始守夜。那个时候还是非常寒冷,没有什么过多的取暖设施,就只能守着烧煤的炉火,甚至早已经为即将起夜到来的五更磕头仪式提前烧制木炭预热,争取在众人到来之前把整个堂屋曛得尽量温暖一点。

这一天的晚上除了聚在一起喝酒的男人们东倒西歪外,我们孩子大多早已被各种哄骗上床。至于女人还要忙碌个半夜,比如我的娘。她要把除夕晚上所有用过的碗筷用热水烫上一遍,洗涮足够干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对祖宗传承下来的规矩那份肃穆。

娘还要忙着为五更天的到来,需要用到的各种贡品一一准备妥当(当然这些在后来到现在的日子,也是有爹来做啦)。首先是要烫制贡菜(神案)上的菜,那个时候总是记得烫制的素材足够多,以至于要吃上很多天。其中有剥过外皮的白菜(白菜要选那种周正的),有小半盆的海带,有足够用的粉条,有菠菜等。在睡觉之前这些贡菜都会被娘盛在相应的大盘子里,每样一个,也是“五样菜”。当然堂屋神轴下的案板上摆放的也只有五样素菜,以供奉他们在除夕这天享用,在这一点上似乎很是众生平等,他们定下的规矩,自己也要首先遵守。

至于其它地方就有不同,比如老天爷那里、灶王爷、关爷财神等地方是可以摆放肉方(煮熟的大肉块)。还有就是要把过年前几天蒸好的花糕(有地方叫花馍),按照各种规制摆放相应的神位案板上,具体如何摆多少,如何来拜也是有规矩。据说曾经因为五更这天摆花糕摆错弄出各种笑话,被来家磕头拜年的人传出去,很是没有面子的事情发生。但是,这对于我来说总是那么模糊。毕竟作为我们孩子,对甜的诱惑很多,甚至出现偷偷抠掉花糕上的红枣,现在想是不是惩罚过?

娘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把事先泡水的青豆和黄豆放到大锅里煮熟,捞出来放在同样的浅色盆子里,放上盐和各种调味调制均匀。这是用来迎接五更天即将到来磕头拜年的乡邻的,那个时候很多去的人都会被主人家端过盆子随手让抓一把路上吃。当然很多人不吃,但对于孩子来说,我记得我抓过很多。而且,那种豆味也只有那一天可以享用到,其他时候几乎是奢侈啦。

所有事情准备妥当,娘会在最后检查一遍,会有什么疏忽之处?最后爹会拿来年头前准备好的芝麻秆撒岁,预示着来年节节高,那个时候芝麻杆也是要均匀撒在院子里,还有就是在各种神位案板上置放。五更天的时候乡邻踩着它们进屋,听到院子里的各种松开的响声,笑声也早已传递到屋里。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甚至不懂什么是春晚,那是后来多少年之后的事情啦。而我们孩子早已熟睡在自己的梦乡,梦中早已穿上那个年代的新衣服高兴的笑起来,有爹有娘守着,一定是那么香甜。

随后的事情就是迎接最为隆重的拜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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