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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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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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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事之-拜年

熬过除夕的夜晚,梦里早已是欢天喜地的年,那时候的年是从“起五更”开始的。

那个时候还小,经常在前半夜的激动中迷迷糊糊沉睡过去,真正到了年的节点,多数还是被父母催醒。一睁眼的功夫,窗外早已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不等我们孩子起来,爹已经在外面也放起鞭炮来。鞭炮声响过,娘也早已一遍又一遍的用勺子推着大锅里的水饺。直到所有的水饺都打着滚醒过来,再撒上一遍水,一年中的第一顿饭也就这样出锅啦。

这里要交代一下,我们那里的风俗初一这天的早晨要赶着到左邻右舍拜年,经常四点刚过,大街上的鞭炮已经乱市(随着第一家点燃鞭炮,半个小时不到整个村一起响作一团)。而那碗素饺子之所以是新年里的第一顿饭,不完全是早饭,是因为真正拜年结束天亮之后,还有一回一般意义上的早餐,当然对于那时候我来说,一点要吃的意思几乎也没有,大多是被赶着吃上那么几口,就又一次出去看热闹。

作为孩子的我们经常哆里哆嗦等在桌前,这个时候的爹和娘早已各种忙碌起来。爹忙着给各种供奉的神案上首先点燃蜡烛,然后再以此点燃香,点然后的香中间要持续不断,直到天明早饭后的某个时刻熄灭,晚上再照例象征性点上一段时间即可。这个时候的娘也已经忙着盛饺子,最先盛出来的那碗饺子,当然由爹或者娘端起来从老天爷开始毕恭毕敬给各种神灵以此来吃,我记得最多的时候,经常会在堂屋下的神轴香案那里各种吉祥话,当然还会有更加的凝视,毕竟那里是特定的时间内与上一辈,或者更远的祖辈接近时刻。往日里各种顺兴不顺心的话,这一天都可以掏出来,高兴或者委屈等。那个时候我对此没有太多的在意,直到有一天我娘的排位被我颤巍巍的亲手写上并粘贴到那里,之后的年我知道什么是心痛,什么叫失去。

甚至我后悔以前,有时候看着爹或者娘站在那里各种祷告,会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好笑。而真正面对最直接的亲人就在上面,那种复杂却只能是哭在心里。

第一碗饺子神灵吃过之后,家里人才真正可以端起碗。作为孩子的我们那个时候耐着性子吃上那么满满一碗。这个过程中父母总会鼓励我们多吃,一个劲说这是新年第一顿饭,所谓的各种好的预示。而那个时候我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这顿素饺子中被少数包裹起来的几个硬币(具体几个已经记不清楚),也就是所谓的“吃福”,其实那哪里是吃福?不过是接下来的一年谁要为这个家忙碌。当然那个时候也颇为神奇,十有八九的硬币我们孩子是吃不到的,要么是爹或者娘,或者是大哥嫂子他们,至于我真正吃到,那是多么欢呼雀跃,甚至可以在同伴中吹吹牛皮什么的。后来真正吃到一枚硬币,大多也是我要为这个家多少预示我该有一点担当,可又是多么惭愧。

五更这顿饭用过的碗筷也有特定的讲究,每一个首先吃完饺子的人主动会把自己的碗筷倒扣在里屋的面桌上,至于为什么也从来没有详细探究,多半也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一种传承。

而这一天从起床开始还有另外一个禁忌,所有用过的水不能随手倒在屋外,要存到至少初一的晚上某个时候才算搞清。这些都是内心的那种虔诚和肃静,都是一种对将来生活的一种引示吧。

当门外不亮的灯笼被点燃,大门大开,年也就在热闹中真正开始啦。经常会有关系最近的家族会朝着还没有开门的叔伯家的外墙上躲上几脚,以示催促。那一刻街上来往的行人已经络绎不绝,各种客套话相互祈福。作为晚辈的我们这些孩子,首先父母会给孩子分发压岁钱,虽然那个数量很少,多少也算是任由自己支配,也是乐事。接过压岁钱的我们也被父母催促着赶紧去家族的各户人家前去拜年。当然,这首先要拜自己的祖宗父母。我们起身朝着神轴扑扑腾腾跪下,给老祖宗们问好之后,再给爹和娘以此跪下行磕头礼,记忆中大多时候爹和娘都会说“别磕啦,赶紧去转吧”。

磕头也是有讲究的,要从关系最近的人磕起,比如我每年拜年第一家要去的就是我大爷(爹的哥哥)家。然后按照近远关系以此磕头拜年,至于最近几年大家磕头也逐渐懒了起来,不再过多讲究近远,往往是该磕的头逐家挨户的磕下来,这种磕法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忘记任何一家。

磕头会讲究双膝跪地,要磕出实诚。当然也有人精,第一条腿刚跪下,主人家一招呼“别磕啦,来了就算啦”,也就那么意思过去。但是作为我来说,这么多年还是讲究双膝跪地,毕竟这是每年特有的光景,能被磕头人家也在逐年减少。

那个时候磕头,可以磕半条街,甚至不同姓的好像也磕过。那个时候毕竟小,到谁家都会给各种小的吃食,一把瓜子或者一把青豆黄豆花生什么的,基本是磕一路吃一路。那个时候进了谁家的门,叔伯爷爷们都会招呼着进去已经烧着的柴火上暖和暖和。各种嘘寒问暖,起的早不早等,也只有在这一天,几乎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少大点的时候,开始试着接下主人家送到手里的烟卷,那个时候没有好烟好酒,品牌上秋叶、金钟、大刀、大鸡等各种平常烟卷。问好的酒也只是简单的烧酒,好一点平坝大曲、双沟等。

那个时候年龄小不懂事,也总会被邻里大娘大婶逗乐,总是会问我“俺三,还不赶快让您娘给你娶个媳妇,再不娶媳妇,可就没有啦”,然后就是哈哈大笑,各种打趣。那个时候不懂,磕头回家也真是会问娘“娘,啥时候给我娶个媳妇”,娘对这个问题就跟我曾经问她“是不是她生的一样”,只顾笑着说“傻孩子”。

后来逐渐年龄大了起来,我们这些后起来的孩子也学着大一点的,开始会在这一天追着刚结婚的媳妇,嘻嘻哈哈的看她们磕头行礼。甚至有人也会逗上一逗,年前刚结婚的什么嫂子婶子,闹着要不要磕头,他们自然会说“我们年轻人,早着哩”,已经抓上糖来搪塞过去。

那个时候磕头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平常人家磕头基本都是在天亮之前已经拜完年。可是经常天亮之后依然可以在街道上刚刚走出家门的人,正在挨家挨户的拜年。而这些人大多是多少有了成就,甚至已经大多不再以土地为生的人。爹那个时候经常会说,以后要做他们那样的人,脱离土生土长的庄稼地。可是无论他们走的多远,无论他们是什么官职,多么富裕,那个时候这个磕头礼还是要拜,甚至比我们拜的更加诚,也更加拜在明处。很多年之后回家过年,我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究竟是否达到曾经的期望?

天亮之后村里的家庙开始热闹起来,那里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相邻。家家户户开始把家里过年准备最响的鞭炮拿到庙上,先是上香,然后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以此点燃,那种喜庆场面经常持续好长时间。早已经换上新衣服的我们,这个时候总是凑过去看个究竟,有的不小心被烧个窟窿,不免心疼一番。

忙碌一个早晨的拜年活动总算搞一段落,娘早已准备好早餐,当然是那些上供退下来半熟的素菜,简单切过,熬上那么一大锅,再配合五更时候吃剩下的素饺子。尽管不情愿,多少还是要吃上一点。

这一顿饭之后,很快就能听到村中间的家庙(现在新修的郭氏宗祠)那里已经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祭祖仪式在这一天开始啦。很遗憾,到现在我的记忆中也很是模糊,模糊到只有鞭炮声,记不下来具体的礼数。

年在这一天开始达到顶峰,也在这一天逐渐褪去。吃素一天的郭氏子孙第二天开始各种走亲戚,新过门的媳妇也要在初二这天回门(回娘家),各种礼数,各种磕头拜年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之前。那个时候走亲戚关系比现在要亲近的多,经常每到一家行过磕头礼之后摆上那个时候很一般的饭菜,朴素却满满诚意。相聚一块的亲人在说说笑笑、争争吵吵中,喝着酒把一天的时间打发过去。

那个时候走亲戚也没有现在这般讲究,筷着哥几个白面馍馍(中间加上肉),那一篮子东西换来换去,一直把整个亲戚走完。那个年月把头磕好,把酒喝好,就是令人久久不能释怀的情谊的年。相比现在在外忙碌一年的人,匆匆忙忙回家,忙忙碌碌恨不得一天把过去一年的头磕完,多少近在嘴边的话被搁置在那里,只剩下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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