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巷陌人家的头像

巷陌人家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11/11
分享

童年记事之-年的尾声

孩子们的欢笑在一阵阵鞭炮中把年送的渐远,兜里往常装着的各种好吃的也开始日渐干瘪起来。但是年真要走远,还需要最后一场仪式,那就是正月十五的小年(元宵节)。

我的记忆中对“元宵节”这个词是模棱两可的,甚至是只在小学的课本,或者老师课堂上的某种口述,仅此而已。老家的习俗中所有能代替的过节吃食,普遍就是饺子。至于元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根本莫不着的。真正知道元宵这个词是在后来上初中之后的某一年,东北来的邻居家的婶子,是个做元宵的能手,经常每年的正月十五之前把做好的均匀裹上面粉的圆圆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也就是那个时候知道元宵具体的轮廓,至于真正吃到嘴里,那又是若干年之后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并没有对元宵表示出太多的兴趣,一份热汤的饺子,那份肉香和热乎足够抵御一切诱惑。

说起这一天吃的饺子,就不得不再次提一下饺子馅,我们那里讲究三十留馅,也就是说三十那天包肉饺子时候,要特意多做一些馅留置下来,等到十五这天再掺和年前腌制的更加出味的肉馅混合起来用。那个时候没有用来储存食物保鲜的物件,只有天气和盐巴。老家也总是有个说法,就是过年的东西不会坏,特别是肉类。其实那那是不会坏啊,有些在后期已经开始粘性,早早被放在密封口的罐子里,可以供给前半年偶尔拿出来一块,等到割麦子的时候,味道发酵也更有老肉的味道,我们当地叫做“老肉卤”。味道已经说不上好吃,但是相对于物资匮乏,吃起来依然是那么舒适。这大概与南方地区的各种腊肉或多或少有些类似,只是保鲜方法不同而已。

通常在十五到来前几天,院子来小伙子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收钱,那个时候起点有个底数,多的多给,少的少收。统一收回统一做账,赶到末尾的小年那两天集中购置烟火,包括各种鞭炮、气火、呲花等,当然还有后来的各种花药(自己来做呲花)。所有这些就是为了在年尾这天热闹喜庆一点,也是在这一天之后,大家又开始各自忙碌去啦。那个时候我们家的条件已经不好,记忆中那些年很少来我们家收,甚至收的话也会主动要的很少。

相对于十五的礼花,还有一件不得不提起的娱乐方式,那就是打犁花。这其实也有祈福,希望有个好年景的意思。打犁花这三个字从字面上已经猜出一些端倪,那个时候记得经常在十五这天一大早就开始各种忙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用到各种生铁料,便于融化。那个时候农村的耕犁用来翻地的铧子报废之后留作下来的,正好可以方便用来一点点敲碎。当年那个时候,很少有人家愿意交出许多,毕竟生铁是可以换钱。

我们那里的十五这天各种吃用也很类似年三十,这大概是离年最近,又是为年鼓足干劲。这一天的中午会拿出过年剩余下来的几乎所有盆罐储藏,一番蒸煮翻炒之后端上桌。爹这个时候也拿出他的用来招待亲戚剩下的少半瓶酒,为自己倒上满满一茶杯(三两左右),一边喝酒一边唠嗑,同时问我们是否有兴趣喝上那么一口。当然那个时候我们也大多轻微的意思下,也算是闻过酒味。

晚饭的时候依然是和三十没有区别,依然是给各种神案早早磕头上香,四点半左右煮熟的饺子端出来到处给各位神灵祷告一番。晚饭结束,天大概也已经黑了下来。作为孩子的我们早已摆出家里的花灯,整整齐齐的沿途摆放各自家门口。这就有闹花灯的方方面面,以前已经交到这里不再赘述。就在我们出去的当口,爹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早早把家里挂的神轴再一次收卷起来。

当各种礼花燃放完毕,最后一项就是打犁花。通常有几个精壮的汉子在早已矗立起来的长长竹竿下裹严实后站定,这个四面八方的人开始聚集起来,直到水泄不通。直到邻近的院子里有谁吆喝一声“让开,让开”,那是已经燃烧足够热度的生铁混合木炭等其他什么东西,早已被装置特制的笼器里(笼器有空,具体记不清楚,类似于老式的暖壶外皮那样,这样方便火炭从里面流淌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挂上长竿子。早已等待长竿下的汉子匆忙升起原本还在弯曲的杆子,合力使劲摇转起来,随着速度的增加上面的摇笼被甩出与地面接近平行,这时候各种滚烫的流火就从笼子里奔涌而出,均匀分布在摇竿的周围。当这些流火被甩出的同时,围城圈的乡邻早已一声又一声叫好。一层又一层的流火打出去,人群围拢的圆圈随着维持秩序的管事人员不断提醒和吆喝中也在不断增大。当甩出的流火碰到墙或者周边高大的树木,很快火星四溅,惊呼声也随着高涨起来。一笼礼花眼等的功夫早已燃烧完毕,紧接着又有早已装好的随着一声吆喝被开成道路重新挂上去,如此反复等。

那是那个年月里十五这天的压轴戏,也是念头盼到年尾的一场好戏。当然这种活动的风险性也比较大,每家的父母要紧紧盯住自己的孩子,一不留神烫伤或者衣服烧个窟窿就在所难免,记忆中有一年的打犁花活动就引燃了火情。

那个时候煤炭还是比较稀缺和金贵的东西,柴火还是要提前做好各种准备。作为农家人家家户户饲养牲畜,更加需要为那些多出来的一张张口预备吃的。所以,秋收后的各种秸秆,包括玉米、高粱、稻草、棉花柴等就被堆积在家里家外的角角落落,各种堆放起来,而这正是诱发火情的易燃点。那一次的火情就是在一阵又一阵的吆喝中酝酿,码好的秸秆不知什么时候被甩出的流火点燃,随着主家的各种说辞打犁花被迫中止。好在发现及时,火情很快消灭。但张罗活动的年轻人却被一顿训斥,或许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种最盼望的压轴戏再也没有等来上演,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依然是耿耿于怀。

后来工作之后的地方每年十五这天还可以从报纸上看到所谓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表演,而其中一项就是“打犁花”,只不过是“打”的方式不同,我老家那里是“摇”,其他地方大多是“打”,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这种古老活动之所以能够传承,当然也是跟特定的年代、特定情感有莫大关系。尤其在早已脱离完全的农耕天地,那份热情在来往的游客叫好声不断迸发,在各种大小视频的头条得到展现,已经转化为地域性最标签性的活动之一,也成为各种唱戏搭台的由头。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老家依然把那些特殊年代的那份遗产保留下来,比如戏曲,比如打犁花,比如打花糕,还有手工制法的老酱等等,会不会走出一条我们那里因势利导、因地制宜的新天地、新产业来?或许也是未尝不可。

随着十五这天各种活动结束,年的味道也算真正走远,只有在那个时候接下来一段时间,依然可以随时会在路上或者校园里被谁放的炮竹给炸响,年也再一次被回想起来。

那个时候特别盼望过年,似乎年就是快乐。随着自己虚增的年龄飞逝,对年再也提不起来太多的兴趣,除了那些如我当年一样小的后来的孩子们。当年那些在街上各种欢呼的孩子早已走入各自的巷陌,每每再一次回到家站在村口,除了各种递烟寒暄,很难再找回当时的感觉。

这个世界唯一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就是年轮,年轮无声中在推移,站回村口的我也早已从当年逢人就要喊声叔叔大爷,转化成如今被现在的孩子叫一声叔叔大爷或者爷,还有那一种凝视,好像在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外乡人啊?

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随手捧起儿子的小人书,读到贺知章的那首古诗:

《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不禁潸然泪下。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