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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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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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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居民

一块地到底属于谁真不好界定,当我们以为那块地名义上已经属于我,我们只管去耕种,我们播下种子那一刻,已经开始期待一场收获。但是这种期许有时候却又是狼狈的,当我们面对空荡荡的土地几乎一无所获,那种沮丧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们甚至感觉到脸已经歪到哪里,鼻子已经飞走。但是我们一点反思也没有,依然自顾自地认为那块地还是属于自己,可那块地到底属于谁,谁才是那里的“原居民”?

一块土地是在什么时候属于我们的,由谁来见证。我们本身或许就是路过者,一个路过的人从生命的角度来看,几乎与其它事物并没有什么明确不同。既然如此,哪里又有权力去决定或者掠夺那块土地其它“居民”的生活。即便那些已经经过村小组集体讨论决定的,又早已经过多少人的手,每一个人的手里又都种下过什么,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似乎只是经营接过来之后的天地,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张三家去丁,李四家填口,一个需要被迫转出去,甚至提前一年半载,从心里开始疏远那块地,情理之中那块地开始单薄起来。当那块地转到李四手中的时,几乎不再板正,甚至耗尽淹没在地下的所有厚度,李四家肯定不乐意接受,连带心生怨气又无处可倒。当别无选择面对又必须领受过来,那种怨气免不了在已经被糟践过的土地上撒野,骂骂咧咧,不但骂张三,甚至包括那些已经在那块土地上生养着的所有事物。直到憋在肚子里的气完全撒出来,用上个一年半载养活过来,终于开始长出五谷来。

另外一种是那种早已撂荒的土地,或者本来就是杂草的领域,杂草等其它事物一直在那里休养生息。路过的人认为可以是自己的就自然扛上锄头开了荒,只管把种子埋下去。总之无论前后哪种,没有谁去考虑土地的原住“居民”,不认为已经在掠夺。人的世界里其他车那些生灵是不配讨价还价的,事实上有这种想法,往往是多么可笑。当我们与那块土地打交道,从土地上一直生活着的那些生灵得到我们想要的,往往会付出自己很多我们认为不应该被它们盗取的,我们开始认为是它们在侵犯我们,我们理所当然该有收获来回报。

一家老少携带着各种农具跑向一块地,一块孕育着希望的田。那个时候地里生长的东西并没有特殊,麦子在头年种下,在来年的对节时收下,无非是讨论种下玉米棉花。后来棉花上的青虫把田地里的毛叶毛桃挨个爬,折腾整块地失去生机,终于有谁提议来年不再种棉,那些被虫子吃掉的东西已经不够支付报酬,花生就是那个时候来到那片土地。

花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最初的概念只是停留在爷爷每次从集市折返,带回的沙土炒味,也曾经好奇落花生的奇迹,直到看着把花生的种子一粒一粒播下。为了播下每一粒种,最初的时候要被反复叮咛,千万不要把已经喂过农药的种子放进嘴里。这看似是个小事情,但在那个时候每年总会有个别孩子犯下错误,而那种错误往往无法被饶恕,并以付出性命作为沉重的代价。

作为一个幼小的人那样凋零,我们往往看得比什么都要重,甚至有些已经有起色的土地再度撂荒,重新回到原居民手里。但是当我们面对那些已经种下几天的种子的田里,很多的夜虫,比如蝼蛄,比如夜晚活动的田鼠等白白送了性命,我们往往并没有觉得可惜,甚至在心里窃喜,还会骂上几句“他娘的”,他娘又是谁,当我们这样骂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是那块地早已经最先领养它们。

没有人会为一条死去的蝼蛄叹息,甚至我们会对丢掉性命的田鼠嗤之以鼻。那些已经被强加各种标签,甚至被认为过分贪食的东西,死亡已经不值得怜悯,可到底是谁害死了它们?我们往往忽略这个问题,那就是它们甚至是先于我们来到那里,已经在那块荒地上以它们的方式耕种修养作息千年。只是那种耕种,被作为人类的我们从来不认可。这种错误的认识一直在持续,没有谁会认为那是强词夺理,我们似乎冥冥之中达成一致的默契,只要那些绝非我类的都是错的,只有人在那块地上耕种才是应当的,只有我们配得上领受所有的收获,即便死亡。

人凭借力气轮起抓䦆,很是希望那每一下子扎下去,白胖胖的花生小子自然跟着出来。那种希望在有些间隙也确实如此,但大多时候往往会痛苦。你无法想象面对空洞的秧子,曾经那般的茂密,甚至成长为,多少次被我们引以为傲的矮小森林,总该有几个果实慰藉辛苦耕种的我们。当我们无数次重复那种失望时,愤怒在不断攀升,到底是谁偷窃我们的果实?那的确成为一个苦恼的现实问题。

所有的土地几乎我们都不是最先到来,我们的耕种甚至已经惊扰到了原来的居民,我们却不自知。当我们把种子埋下时,我们耕种,那些最下到来的生灵也在它们的世界松土看护。当然它们看护它们的,甚至我们不需要它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是到底是谁首先管了谁的事?

对于世代生活在那块土地的居民,它们一直在那里耕种,一直在那里做窝并生养它们的儿女。当然那是它们自己的事情,老鼠嫁女的故事我们只是后来凭空想象。我们守护那块田地的时候,它们也在出力。至少是它们所认为的力气,它们不需要得到人类的我认可。我们以为自己种下的是粮食,在它们的眼里或许就是一味草药,或许只是它们熬过冬的口粮,几乎与其它任何能结出果实或者种子的草木没有什么不同。当然我们并不认为那种自由放养生育是对的,我们也并不认为所有的种子都能吃,所有的草都能入药。毕竟,我们有我们的道理。它们有它们的道理,它们就那样一直存在,并继续生活在那块土地。

我们从来没有认为是自己破坏了那里,甚至从来不会认为是自己摧毁原有的生态,所有原居民的栖息地。我们只管拿起我们的镰刀、抓䦆,我们的绳索,把那块土地按照我们的的方式捆绑起来。我们捆绑它们,也在一直捆绑我们自己。我们并不这么认为,只管把我们所有的农具全部消耗在那里,我们认为我们在超越刀耕火种。我们不需要得到任何非我类的同意,我们在以自己认为文明的方式,一直把文明进行下去。

可那些提前落下的花生究竟会到哪里去?我们是要找出究竟的。

几乎所有的痕迹都会指向一个道理,那就是那里的原著居民已经先于我们人准备收获之前提前收获。我们并不能每天盯着全部的力气在一块地里,我们看护不了全部的生长。种子的成熟没有一夜之间抵达的道理,或许就是从我们看不到某一夜开始,从某一刻我们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我们或许还在另一块地里忙碌,或者在家里睡觉吃饭,但是那些土生土长的物种最先听出哪里已经成熟,哪里的果实已经可以落下来,而且一定要赶在人类到来之前收获。

是的,收获。对于我们是收获的季节,它们同样也适用,我们甚至以为它们也在数着身上的每一块皮毛算着农历,我们永远也跑不过它们。

那些物种不会发出声音去谴责后来的人,是在掠夺它们的果实。相反后来到达的人对它们的逻辑,早已经视为偷盗,甚至深恶痛绝忍无可忍。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刨根问底挖出多少洞穴,一把铁锹可以刨土几米,直到弯弯曲曲的弄堂呈现在阳光下,让那里的风看看,到底谁是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把别人的果实据为己有。我和所有的我们一样,我不认为那是在侵犯它们。当所有的地下世界被剥开,我们甚至看到它们正在生养的儿女,让它们都看着我把它们已经辛苦收下的果实重新装起来,直到装满几大袋子。我甚至没有想过它们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来活?是否会熬过冬天,熬过那些青黄不接,我们完全不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过分。

可是它们能做出的反抗又有什么?它们是在反抗我们的掠夺么?我们看到当我们的铁锹把它们的果实准备收集出来,它们在蜷缩着的身体开始把所有的毛发直立。当非我类的物种在向我们示威,而它的对面又是食物链顶端的人,所有的结局已经不言自喻。我已经记不起来是否有放过它们,那些田鼠。我记得当我的铁锹靠近它们,那些正在挑战我的权威,它们多么自不量力。甚至爬上我的铁锹想要反扑,甚至张开尖牙拼命撕咬那锋利的铁,那就是它们所有的愤怒和力气。

我做过什么,我放过什么?所有做过的一切,随着一场填埋被重新埋下去,也包括它们。只有那已经明晃晃的铁默默记录下所有的秘密。当我们面对所剩无几的土地,仅仅靠一把蛮力却又收获丰厚起来,那种乐趣又是另外一种东西,我不知道那是否应该有的,所谓的成就感,至少宣泄了压抑。

后来我在想,既然那块土地种下种子也落不下多少果实,为何不索性象征性地撒上几粒还其自由,只等待所谓的成熟。自己甚至不会再丢失多少,而那些长在另外一块田地里的食物是否都可以通过它们不劳而获。

我只需要认同,与它们共领一块土地,没有对它们赶尽杀绝,等着它们把另外土地上的果实一点点搬过来,我是否会想到过罪与恶?有过类似想法的,那一刻我有理由认为一定不会只有我,不然为什么来年那些地里依然有更大的土堆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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