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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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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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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那个下午

使唤惯了牛的人不会习惯用驴,牛不能与驴比速度,绝对可以比耐力。我常常把牛与骆驼联系起来,而尽量区分驴。

我曾经说过我讨厌驴,至于为什么讨厌,说不来太过具体。可以列举一二,比如驴爱张扬,几乎有事没事总会大呼小叫“嗯,啊”个不停,似乎不等你的鞭子高高举起,已经显示出它的委屈,似乎正在为无数人骂过的那句“蠢驴”鸣不平。还有驴不会在一个橛子上老实窝着,当人明明已经允许它歇着,生生围着橛子转来转去。这一点不同人情,那些懈怠下来的人,即使性子再急总会有休息,驴不行。驴不信这些,永远踏实不下来。我见到过那些拴着的驴会一遍又一遍瞪着那条不招人稀罕的驴脸自娱自乐,经常秃噜着讨厌的舌头,冲着那些过来的人翻嘴磨白牙,永远不知道自己多么没趣,那些栓过牲口的柱子生生被它们给舔的溜光,所以那个时候谁要是冷不丁的把一头驴栓在别人家墙外的树上,准没有好气。

我清楚见到一头驴把林子里所有栓过它的树给啃个干净,那张嘴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栓过它的东西。那些原本活生生的的树几天之内可以被一头驴从低下扒皮,直到扒光整个树被够得着的所有衣服。我不懂驴是否也在苦恼,它们是否也在捉摸着,原本活蹦乱跳的一头驴竟然会被一棵树困着,有很大不甘心而生出很多怨气,不然没有什么理由驴会无缘无故冲那些没有招惹它们的树下嘴。我想驴一定有它们自己的道理,只是这种道理不是我这样的世界能够懂。

结果往往关系比较好的两家人生生因为一头驴而生出间隙,这种事情有的是。虽然那些无端被一头驴占据的地方不会明理说破,但是早已经在心里骂过很多次。人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一头驴翻脸,驴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那些正在撕扯的驴是否在意过真正的,它盘踞那里的树的主人,或许驴自己已经把那里当作是自己的。所有那片林子,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上生长着的一切都归它们管。当一头驴真的在某一天偷偷跑出来,不会轻易跑的太远,往往第一个要转的地方就是家里的院子,那是最先困住它们的地方,然后就是跟人对视,对视之后很快跑出去,我见到过驴的主人追一头驴,与其说是追一头驴,不如说是跟着。

驴不慌不忙跑出去,直接来到它无数次歇息的地方,来到栓住它不止多少次的柱子或者某一棵树附近,在那里来回转来转去,反复审视。依然是秃噜着那张驴嘴舔来舔去,那是否不怀好意?我不懂。之后的事情驴会在那里转个大圈,自由自在地踢腾起来尥蹶子,驴一定是演戏的高手,它那些把戏是冲那片它自以为的领地。包括那里的树木,那里的野草,那里的野猫野狗,驴看不上那些野草,甚至那些野草不够它一蹄子踩下去,可是它哪里知道,那些被它踩过的草第二天就会长起来,只是驴帮着它们翻了个跟头。草一定蔑视过驴,我见到那些被驴啃食过的草,即便被那张长嘴连根拔起,用不了多长时间会再次出现在那里。当一头驴瞧不起那些草,宣誓那片领地的时候,可以撒欢叫个不停,可以踢腾那里的狗和猫,个头小的那些东西早已跑得远远的,只有狗会在另一个地方猫起来狂吠。

那些草从来不动声色,但是那些草却总是暗自憋足了气,一次有一次冲破地皮。那一定是草在宣誓它的领地,在一头驴的面前草不会轻易认输,只是驴永远不会懂。驴围着自以为的领地跑上一圈,拉上一泡尿一泡尿,甚至依驴的速度,每一滴尿液都可以弄脏那里所有的草。驴开始骄傲,它哪里知道那些草早早已经认领那些肥料。一头驴是不允许自己的领地有其它东西侵入,所以被驴踢过的东西很多,甚至包括人。

但是驴踢人毕竟不是好事情,当一头驴人为某个人可以被踢一下,并且这个人又不反击,而只是简单骂上一句,驴才不管那些,甚至很得意,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个人会反复被同一头驴踢,而那头驴反复去踢同一个人。是驴真的不懂,还是驴蹄子上长了什么东西,需要某个特定的人给它做一次郎中?但是不是所有被驴踢过的人都是郎中,也不是所有的郎中都能抓对药方。当你冲着一头踢你的驴打出去的是长满叶子的树枝,是不是会中了驴的奸计?面对一头已经开始莽撞起来的驴,有时候讲理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不如一个兽医,只有兽医下重手才能降服牲畜。可是,我们有时候往往懂得又太晚,甚至总是会抱着一丝期许,这才是最要命的。

我见到那一头驴在自己的领地做完一切,向一条街道上跑去,一路高昂着头,我开始替主人担心,试图帮主人半路拦截那头驴。我没有想过我是否做错,难道我吧应该前去制止么?养驴的人冲我摆摆手,示意让它继续跑,就那样一个下午主人跟着那头驴,我偷敲着驴的主人,那头驴从村西头跑到村东头,谁也不搭理谁,然后又绕了弯从另一条路上由东向西跑,直到遇到另外一头驴,停在那里。能让驴停下来的一定能有什么事情?我正在好奇。

那是隔壁村的另外一头驴,更可以说是一头野驴(没有缰绳栓着),而且是头公驴。判断一头驴很容易,只要看到那长长的东西露出来,甚至反复地在那里尝试着一个动作,那是驴的本性,也是所有关于四肢动物的原始秘密。人面对一些私密事情会背住人,但是有些动物恰恰在这一点上不如人看似文明。人会选择一个隐蔽的地点,一片草,几棵树,一栋墙,最为掩人耳目的是看不透的房子,甚至是只在夜幕下打好掩护,但行好事。至于什么时候被发现,那些游刃有余的人甚至可以藏的很久,直到东窗事发。当然有些私情可以公开,甚至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有那些其中的人依然自顾自躲在墙里。

驴和其它动物一样,驴来的就直接的多,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遮遮掩掩。我们经常会谴责驴,谴责包括驴在内的所有它们那些最原始的表达,反复骂上几句,甚至甩起鞭子或者投掷石块,直到把那些它们的好事给彻底搅黄。是啊,它们的事情哪里又关系到人?

我不确定那时候养驴的人在想什么,是否会有不情不愿?至少我看到我们所有的步伐都停住啦。我不确定两头驴那一刻是否发现我们在偷偷看着它们,如果驴懂这些,一定会使劲用蹄子把我们赶开,但是驴并没有那么做,相反驴只关注驴,驴之外的事物那一刻是静止的,甚至它们已经把我们石漠化,没有什么比把外界的事物石漠化之后,再有更好处理的事情啦。

那头公驴开始走向另一头被远远跟着人的那一头驴附近,试着围着它来回的转圈。我们不懂驴和其它东西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会用它的鼻子去闻气味。当两头驴都开始转圈,试探并彼此把自己的驴嘴伸到对方的特征部位,我看到那头公驴的家伙被反复拉长许多。当那头公驴爬上另外一头驴,那头驴甚至身子歪了下,但是并没有表示出反对,慌着后退把自己尽可能站好。那时候我并不明白驴也要干这些事情,对这些事情也并不明白,那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两头驴的事,甚至后来想起多少龌龊。那种东西是我们人的很多倍,这一点上我们人不能不佩服它们。面对它们高大我们一定会怀疑自己,所有的卑微都是相对的,那些后来以各种理由被冠以怪名的菜认为是大补,补所有的先天不足,鬼知道哪。

人的脑子是容易热的当面对一些新奇的事情,甚至做加速度。公驴大概挺了几下就落荒下来,然后叫了几声,似乎对那些事情很是满意。我看到它们的转圈圈几乎分不清那是哪一头驴,只记得其中一头驴完事开始在地上打滚,来回磨蹭那块地,从东打向西,从西又打向东,直到身体上的毛沾满泥土,一个驴打挺起来鸣叫几声。

我不知道两头驴是否早已经在那里约好,跟着的人成了灯泡,倒是驴的出没自由,并没有因为人的尾随而影响什么,那两头驴的叫声就是最好的说明。办完事的驴开始在那里分道扬镳,一头往南,一头往北。驴并没有跑到哪里去,那一头被跟着的蠢驴,那头一头扎向北的驴打量下后面的人晃动尾巴开始斜路狂奔,期间甚至会反复回头打探我们跟到哪里,或许一头驴正在朝我们笑,笑我们有多蠢,笑我们围观它们的好事,笑我们人类被它们撞见的各种事情。

我几乎浪费了我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要落下山,直到我拖着满是泥的双脚回到离家门不远,我们都看到那头驴就站在养驴的人家门口,正在地上打滚。

我们一直形容马老马识途,没有听说过谁用老驴识图来形容一头驴,这岂不是对驴的另外一种生来的蔑视?

人一般不会轻易搭理驴,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办,比如天要下雨谷子还散乱摞在地里,一头驴又显得那么比牛好使,毕竟不是所有的牛都能屈服你的鞭子,我们家的牛就是慢脾气,当你挥动起鞭子磨磨蹭蹭跑上几步,很快再次停下来,有时候甚至你越是着急,就在那里躲着脚塔地,死活不见路程。而驴就不同,虽然驴不近人情,但是多少懂得事情缓急,或许驴有时候是在刻意讨好人,估计驴从祖先那里多少遗传,免得得罪主人早早被卸磨杀驴。

后来某一天那头驴被牵出来,我已经很久不见,那头驴的肚子已经鼓鼓的。那头驴那天下午的事在那一刻被暴露出来,过往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驴肚子里怀着的东西。可是驴从来就不怕看,依然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反复秃噜它的驴嘴。驴那个时候开始似乎对拴着它的树更感兴趣,几乎用不到一周两天就可以把一棵树拔成体无完肤。

再后来我看到那头驴被牵出来,驴的肚子已经瘪下去,驴的屁股后面跟着一条欢快的同样一抹黑的小驴驹。那头小驴发挥出它的天赋,在那片同它母亲一样以为是属于自己的领地做出各种出轨的动作,在那被栓过驴的地方好几年看不到新长高的树木。

我借过那头驴干活,那一年地里的玉米收获很多。那一年我们家的牛正在待产期,比往常跑的更慢,我借了那头驴。可是使唤惯了牛的人不会习惯用驴,驴似乎要着急很多,每一次从地里往回拉东西,总是速度快很多,那个时候我的个子没有一头驴高哪里去,我不敢坐上那头毛里毛糙的驴车上,我怕它慌张起来会丢下我。我没有像赶牛一样坐在车子上吆喝,我甚至没有举动几次鞭子。就那么一直牵着,我的脚与驴的脚尽可能重合,因为我怀疑一头驴并不会认识回家的路,这种怀疑的不单单有我,所有那些怀疑的人只能自己做驴的眼睛一路引着。我与那头驴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那头驴欺负我的个子小,几次踢到我,我有理由怀疑它是故意的。我看到那双眼睛并没有任何的慌张,甚至冲我做出翻嘴脸的不友好动作。

驴替我做完所有的事情,驴已经汗流浃背,我开始想感谢那头驴。可是我再一次想起我有关于驴的事情,想起那双驴眼曾经那么怀疑我,想起我对着驴喝酒,曾经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无论如何感激不起来。我为什么要感谢一头驴?还是一头蠢驴!当我需要感谢一头驴的时候,是否可以把卸磨杀驴这个词从脑子里抹去?我做不到,我一定要在那头驴面前保持威严,我不能让驴看穿我。

人可以怀疑一头驴,驴永远不能质疑人。我们人可以做很多的梦,很多的故事在梦里真真切切发生,我们可以在梦里梦见很多的东西,唯一不能跑出一头驴。当一头驴闯入一个世界,一个有意识的世界,一定有什么在偷窥,那是多么匪夷所思。

写于2024年2月7日星期三(农历腊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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