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成一棵600多年的树

几只黑色的鸟在上面做窝

已经没有人再愿意靠近它

600多年的一棵老槐树，住过人

如今孤零零站在那，那些围绕的

欢笑，已经背离了它

用什么来形容一棵树的孤独

都不为过，比如它

再不会像以600年前一样

每逢春天醒过来，浅色的香

挂满，它偶尔从身体里伸出几个枝丫

瞧一瞧那些空出来的路，那些个鸟

再一次睡过去，一棵树活到自己

不想睁开眼，活到村子一代又一代人

被埋在距离它并不遥远的地下

它把什么都活明白啦，它已经用不着讨好

那些阿猫阿狗，不用与那里的蔷薇

再谈一次花前月下，那些事很远

又很近，那些脚步甚至就藏在它身后下山的

那条路的石缝里，当多数以为

没有谁知道发生过什么，只有它

甚至在几米深的地下，慢慢爬

它能触摸每一件事物最后的影子

它能悉数那里的，每一颗星星

从600年前开始，已经多少年

又有什么逃得过它，它的脚曾经

使劲往深处扎，曾经它以为

只要紧紧抱紧那些石头，村庄的土地

就不会荒，它以为总有一天够到

村庄上空最亮的那颗星星，它要使劲亲它，吻它

它战斗过无数的黑夜，它没有一次说过怕

直到，它的周围不断有事物死去

很多它看着长大的树，开始成林，成森林

最后只剩下乌鸦，它过一村庄的人

在那里聚集，生火做饭，越来越多的人

那里下田，当它以为可以和整个村子一起生长

一起开疆拓土，甚至它已经考虑为村庄百年之后的事

村庄长到那，它的身体就伸到那

它的躯干就支撑到那，它要抱住来到村庄的所有孩子

无论健康与疾病，无论富有与贫穷

他们都是村庄的孩子，都是它的孩子

它在几百年前开始那样想，那样做

逐渐有院子被一把又一把锈锁锁住，它以为

还会回来，直到炊烟从笔直中断掉

直到小河流尽最后的明月与星星，直到玉米喂不饱有些鸟

直到人走的路，被草全部霸占

直到野花飞过所有那些荒废的房梁

它开始流泪，它要把整个村庄积攒的

所有泪水，有它自己一棵树流完

它的身上除了被繁殖起来的乌鸦

它的脚下除了那些阿猫阿狗，它的身体

还能为村子，一个流浪的人指出星星么

它开始考虑自己的死亡，正像商人

开始计算，它可以打出的棺材

可以装进孤零零的死亡，有些死亡

谁又能够阻挡，想到这些

600多年的一棵树除了鬼，谁又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