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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山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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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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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戏,历史的一个印记

家乡是什么,这是一个多元的问题。在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自己家乡的模样,每个人对于家乡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是没有家乡这个概念的,只知道家就在村子的最东面,一个饿了有饭吃、困了有土炕睡的地方。长大离开家乡后,对家乡就有了一番别样的理解,现在我的心里,家乡就是心灵的依靠,家乡就是情感的寄托,家乡更是离开了之后老是为之思念和牵挂的地方。

我的家乡在大西北一个偏僻的山坳里,是一个四季分明,冷暖清晰的地方。在十八岁前,我离家最远的地方就是距离村庄五十里外的安远镇,在那里读完了三年高中。高中毕业前,接触到的文化娱乐活动,就是过年时村里人自发组织的耍秧歌、唱秦腔,夏收后,请牛皮灯影戏团队唱一台皮影戏。

小时候觉得牛皮灯影戏不也是秦腔么,为何非要以“皮影子”的形式演出呢?后来觉得可能夏收是最热的季节,庄稼人庆祝大丰收,唱秦腔大戏吧,因天气太热,脸上的妆容易被汗水侵毁,所以干脆就用牛皮灯影代替演员。现在看来,我儿时的想法过于单纯,“牛皮灯影戏”其实是中国民间真正的优秀传统艺术,它是世界上最早的集造型艺术、表演艺术、光影艺术于一体的独特艺术。据史书记载,皮影戏始于西汉,兴于唐朝,盛于清代,距今已有两千年历史。

牛皮灯影戏,确实是戏剧的一种,我们也称其为“灯影戏”或者叫“皮影戏”,在我们甘肃天水一带至今仍然盛行。

什么是“牛皮灯影戏”呢?其实单看这五个字,就可以简单直接的把握其核心。“灯”和“皮”都是衬托,“影”才是核心;“皮”是原材料,“灯”是“影”显现的辅助设施。想要完美呈现一台灯影戏,这三者自然缺一不可。

牛皮灯影戏的演奏方式相对秦腔要简单多了,把舞台演员的实体表演换成用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来代替,表演者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照着台词说唱即可。民间有谚语“皮影本是灯下魂,只看影子不看人”,这句话最能体现这种演奏的意境。

村里又逢大丰收,大伙一合计,决定请一台牛皮灯影戏欢庆一下。搭台是第一环节,这舞台较之秦腔舞台要简单得多,地点仍然在村子中心的土操场上,就近找来了十二根椽子,用绳子固定成一个上下两层的四方形桩子,二层铺上三块木板,木板正前方留好人家演出团挂白纱制作的纱窗位置即可,左右两边铺上木板,分别为文场和武场使用之地,然后用台布将四周遮掩住,一个完整的牛皮灯影舞台就搭建好了。演出时,只需要在纱窗后悬挂一盏照明灯,在灯光的照耀下,皮影就会在幕布上清晰地显示出来。

一台牛皮灯影戏一般有五六人就足够了,三四人也是可以演出的,只要主演一人生、旦、净、丑样样能来,完全可以应付。文武场也是一人多责,文场除了板胡、二胡为必备乐器外,其他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有多大影响;武场一个干鼓、暴鼓,外加一个大锣即可。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谚语完全可以送给牛皮灯影戏的演出者,只要三人一条心,合作绝对顺畅。

一声刺耳的唢呐声冲破宁静的村庄,演出就要开始了,锣鼓齐鸣,只听主演喊一声,中军!

中军: 在!

主演: 席棚外边何人嚷吵?台下村人就知道今晚定是秦腔《朱春登放饭》了。

这时候,台下的村民仍然不断往戏场赶,各家有各家的啰嗦事,统一进场是不现实的,一般男人来的早,女人还要刷锅喂猪锁房门。进场的人们很自然地有位随就了,女人大都围坐在舞台下,人人胳膊下夹一捆麦秆,手里编着草编,嘈杂声一片,她们基本不看戏,东拉西扯倒是非;男人们则远远的坐在土操场周围,身体差一点的靠一堵墙,若有所思,不知道是看戏还是迷瞪;一帮子小屁孩,也不会看戏,他们的任务就是追逐打闹,搞得满操场尘土飞扬、好不热闹。台上演员,对台下观众的看戏水准也是心知肚明,唱错唱对一个样,少唱了也没人追究,有时候演唱者和文武场也是各干各的,但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热闹。

如今,我离开家乡已经二十余年,家乡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乡村振兴的战鼓早已奏响,人们在党的好政策的引领下,土房子换成了水泥平房,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坡地改造成了平地,自来水进厨房已是现实,家家户户都用煤气灶做饭,村里的老人也不再是闲人摊子晒太阳熬日子了,有给药材厂看门的,有去苹果园锄地的,有帮村里街道扫路的,忙得不亦乐乎。总之,只要身体硬朗,不出村就能挣上钱。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人们好像只在乎追富,却忽视了精神文化这顿乡村大餐,昔日热闹辉煌的皮影戏在极速前进的社会浪潮中,似乎失去存在的舞台。戏还在唱,只是演员的激情已经看不见了,在缺乏传承和苍老的音色下,我们听到的只是凄凉和空旷。台下寥寥无几的观众,明显失去精气神,佝偻着腰,低头研究着眼下心爱的土地,不知是依恋还是恐惧,他们对土地的深情只有离开家乡的我们能够感受得到。

我越来越担心,“牛皮灯影戏”也许真的会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成为绝唱,成为历史的一个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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