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男人

                                                            █高翔 (土家族) 
　

一山一风俗，一域一性格。湘西，只因山众水繁，路险人稀，地贫民瘠，处浓烈的楚巫文化里。在这特定的地域和特定历史文化里，湘西人就有了特定的标记，尤其是湘西男人。
提及湘西男人，外界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一颗字——匪！这都是电影《湘西剿匪记》弄出的结果。尽管《湘西剿匪记》，由于出于某些因素，有点夸大了湘西少数民族的劣根——匪性。但是，在湘西，的确有着孕育“匪”的文化和地域土壤。湘西男人多匪性，这一特质是不争的事实。自古以来，湘西一直是蛮荒之地，文化的落后，信仰的多样，便导致湘西人观念上的自我和无畏思想，湘西男人便拥有了敢打敢拼敢于冒险的精神。但这一思想，时时发挥不好，便演化成匪的特质。自然，湘西就多匪了。在现代，这种精神，有的人发挥的也不是地方。在外界，三句话不到头，你还没有意识到事件严重性时，他的拳头，就早早擂上了你的身，或者掏出了刀子，凶气腾腾地一阵乱砍，把人性中的恶，极尽丑演……而一些广东人等，是远远不及的。于是乎，在广东、浙江等一些省市里，湘西男人的名声就坏了，他们总是不轻易地招收湘西男工（女性则除外），怕湘西男人打架造事，畏惧湘西人的蛮气匪性。只不过，湘西男人虽有强烈的匪性，但大部分都被文明的善愿压制着，以另一种形式体现出来，那便是在现代商海中敢闯敢拼的一面，为追求财富、彰显能力而爆发出个性的自由与精神解放。而今，湘西的村村寨寨，早已矗立起栋栋洁白的水泥房，这里就有湘西男人不可抹杀的功勋。至于网络上某些人，制造声音说：很难再看到湘西男人，在现代商海中敢闯敢拼的一面，更体会不到为追求敢拼之精神！他们说湘西男人太多地习惯了平庸、懒散甚至贫瘠的世俗生活，这完全是以偏概全！你想，湘西男人群体中，主体是谁个？务工族，这些务工族，每年都要为家乡创造出人平两三万元的劳动价值。而今湘西，早已经跟过去划上了分界线，不信，你就来湘西看看。
根源于匪性，湘西男人又更多义气，他们懂得感恩，懂得情意。你对他一次的好，他们并不挂在嘴边，他们铭记在心，他不会忘记：老婆生产危急时，是你用车帮他抢运到医院剖腹产的；他不会忘记，他脚上的那颗荆棘，是你帮扯出来的……事无巨细大小，他都记着，还情不到，但记情到。只希望有一日，他能够为你做点什么，比如搬一次煤，犁一次地，背后多说你的一次好话。甚者，你与人矛盾了，他可能主动帮你干出点出格点的事。处于法律意识薄弱的湘西男人，他们的脑中，什么最大，你是看得出来的，这你得从湘西特定的文化教育根源上去理解他们。总之，他得谢你。
然而，湘西男人谢的最大的人，却是另一位人——娘。在湘西，对于男人来说，你是旁人，你可以辱他，擂他；作为妻子，你可以撕他咬他，就是骂不得他的娘。娘是湘西男人的天，天是最大的。骂天，罪不可赦。面对于天，湘西男人像一块石头，永远沉默，从不反对天。尽管天有时是错误的，至少，湘西男人是不会当面顶撞天的。天老了，天病了，他们会尽最大的力量来关心天。多数人的天，都往往住在农村，处远方城里的湘西男人，于是乎电话就多了，话儿更稠了，回家的趟儿密了。那种不用你提醒的呵护，醒醒目目地在你面前展露，甚者超过了对妻子的呵护程度。这时做妻子的，心里就有了些许的不悦。一旦矛盾起来，便数落男人的不是，说男人只晓得顾娘，婆子娘病了，男人买得东西都比给外婆家的多，平时也只晓得给婆子娘寄钱……当然，妻子并不明白，自己与天的身体健康程度是不一样的，男人与婆子娘的血脉是骨头与骨头的关系……湘西男人看重的是血缘亲情，湘西男人的呵护，也就多少有了点轻重之分。其实，做妻子的也不必不悦，你忘了，你自己也会老的，你也会有儿子的……
想想湘西男人，他们也是不容易的。他们出身在湘西特殊的地域里，你要他有北京人的品位？谁来给他文化底蕴？你要他有江浙人的精明？谁来给他商业浪潮的锻炼？
但是湘西男人在心底知道这一些，他们已经勇敢地踏出了家门，只身漂泊他乡，内蒙古谋生，广东存钱……一向自我的湘西男人，始终认为男人是家的中柱，中柱的力量是任何人都不可取代的，一切家的担子，总是喜欢自个默默地承受。当然，湘西男人在外吃苦是必然的。这时，他们从不气馁，心里的那根神经，白折不断！大山磨练出的意志，为湘西男人支撑不倒的脊梁。在外滚打的湘西男人，于是比别人多了一份韧劲。千百次的跌倒，便有千百次的爬起。小公司垮了，再选行业；网吧生意亏了，再来；口袋空了，一天就吃一碗方便面，三轮车的轮子依然滚动在异乡的街头……心底的伤酸愈多，反觉得不伤酸了。也看惯了外界人，一直认为湘西人还在吃人肉的异样目光。便勤我所勤，劳我所劳，忍我所忍。
聪明的部分老板，也许看懂了湘西男人的坚韧，便委以任务。湘西男人，冥冥里就懂得泉水报滴水之恩。于是，把稳着实地做事，忠忠实实地为人。这时，老板的你，甭当心湘西男人跟你会偷奸耍滑，他的任务，他会尽本事地完成。也许，他在完成任务当中，有时显得过于忠憨。五万三千元的采购，一定会有五万三千元的货，若有三元五元的出入，他会自个着急，你甭操心，这一切他会负责的。在湘西男人的眼里，一元与一万元的重量是一样的。看看湘西男人憨厚的笑脸，阔阔的清澈瞳仁，荡着无杂的心思。老板懂得使用这些忠厚人的，喜悦在他们心底无春而开……
湘西男人，地域里的产物，多样的人格个性，却都出于人的本性，他憨憨厚厚地笑着，一路走来，把湘西男人的一生，洒在故乡和故乡以外的天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