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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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叶纵横交错，剑拔弩张，却依旧抚不去那亘古的苍凉。老而倔强的树干，层层叠叠皱褶的纹理清晰可见：或平铺，或隐藏，或突兀……
乱石苍苔间，无数虬枝盘旋于蓝色苍穹，魔法般地捧出烂漫白锦，仿若置身仙境。梳挽一抹绿野仙踪的奥妙，斜倚在那些盘根错节的时光尽头，思索青苔迭叠的年代感。
弯弯曲曲的身姿，留下如谜一般的想象。更为奇特的是，梨树下怪石大而密，梨树生长于石林之中，或树抱石，或石抱树，别具一番风景。我一直在想，是梨树栽种在乱石中历经痛楚而虬枝曲干，还是巨石从磨盘寨顶滚落下来砸中了梨园？究竟是先有梨园，还是先有石林？
古树怪石的百年梨园位于云阳县城云顶广场龙脊岭公园内，面积 300 多亩，有古梨树 300 多株，为清乾隆至同治年间栽种，距今已有 200 多年历史。为保护古梨树，林业局每人挂牌认领一棵，使百年梨园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百年梨园，度尽沧桑，优雅不减。苍黑的巨石与清新的梨花相生相依，相伴相衬。留一份原始，守一怀古朴，处一隅幽静，展一春芳华。在一片植被贫瘠的山坡，有这样一片梨白如雪，怎能不叫人啧啧称奇！
古老的梨树，穿越岁月的沧桑，在你遗世寂寞的等待中，迎来了崭新繁华的梯城。一条环绕磨盘寨的上山车路把乱石梨园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更原始幽静，没有道路，下半部分依势避巨石建了游步石梯。古梨树纳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春天花开如雪海，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引来众多美女在你遒劲的身姿下、雪白繁花绽放簇拥的枝叶间、巨石上搔首弄姿，定格美图美景。你沉寂百年、奇形怪状、自由随心、一笔一划的枝干，仿佛一根根艺术的琴弦，弹响摄影师的每一根神经，奏响一曲曲春夏秋冬世外的旋律。你的躯干在空中自由飞旋舞蹈，忘我地凝固舞姿于美丽的梦幻之中。
诗意乱石中的古梨园，是自由的天性？还是意境狂草书法？梨枝躯干从乱石缝隙钻出就开始自由狂草，肆意狂野在天空里张扬个性，像醉酒后大师的手笔，飘逸虬秀，泼墨辽远，字字欲仙，翩翩飞舞。梨花开满枝头，高雅清丽，更是浪漫唯美、仙意飘逸。
回头给根一个留恋的惊喜，迂回扭个痴望的圈儿再昂头伸展于天空，巨石伴侣也是有棱有角的个性，没有一块形状圆滑一点的，似山开万仞峰。
淡墨色枝干诡异，踪迹不定，却总挠着我的心。就像草书一样，一横在这里，转瞬就变成了竖，甚至有时还拖个尾巴，再调皮地猛回头挽个圆圈，一切都出乎意料之外。待你恍然大悟之后，不但赞叹枝干生长轨迹的玄妙，还偷偷地在手心比划着，心随意动，豁然心胸。
天哪，你怎么能这么调皮、自由、任性地生长呢？天空爸爸、大地母亲纵容你不说，连石头伴侣也太包容宠允你了吧？羡慕这样无拘无束、自由乱长我做主的古梨树体人生风姿。没什么能够阻止意念的喷发，没什么能够挡住精神的飞扬。
梨树躯干枝条都不守规矩，不受竖直约束标准，横倒歪斜。一树枝桠的张力狂占天空，头歪在地面，脚又踏在外边，两手也是横展，尽占别人的位置，正位荒凉留白，正好被旁树斜枝横伸过来，完美入侵。用枝干互相在天空中任意串门访友或谈恋爱，横探斜插歪回路，真是自由生趣。枝干自由随性，随遇而安。每棵古梨树个性潇洒，敢爱敢恨，没有篆书的古板，没有隶书的圆润。像济公和尚的走路步姿体态，如游龙灵活癫狂。
春天梨花盛开如雪，古梨树是勾人魂魄的妩媚仙妖，清丽典雅的梨花白姿容，却不再犹抱琵琶半遮面，她们的腰肢展示的正是原始的野性，疯狂而不顾忌。有时行云流水，有时趣味绵长，有时弯扭妖野，有时戛然而止（断的枝干）。
古梨园属于放浪形骸之流，梨树灵性之美，与别处美丽端庄的梨树大不同，惊艳，霸气，妩媚，豪放。她脱俗，大气。她丽质，艺术。她激情，又婉约。
枝曲叶茂，野性奇特，刚柔共存。有“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的壮观，有南国“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美丽。也有塞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浑，更有“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古典娟秀。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古梨园表现不出来的。以至于游目骋怀，羡慕赞叹。
眼睛顺着虬龙曲躯往上游走到枝干花巅，身临其境的感觉，犹如李太白在《蜀道难》中所写：“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我感觉如此来形容古梨树林狂草的身姿，有何不可？曹植《洛神赋》有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以此来形容草书般的梨树，真乃妖女矣。感性、智慧、狂野、通灵。
枝势转奇，奔蛇走虺，诡形怪状翻石间。细枝如寒猿饮水撼枯藤，粗枝如壮士拔山伸劲铁。新奇无定则，似古瘦淋漓的水墨图。
梨树用身躯和自由的灵魂沐浴阳光，仰望苍天，泼墨挥毫，惊艳梨园草书。有时淡如水墨轻烟，有时旋风骤曲，美而惊叹，赏之心旷神怡。
写给天空的草书文章，理不清的狂乱，辨不清的字迹，看不懂的草书文章，认不得的狂草字，自由的枝叶只属于历史与未来的天空，唯留孤美清瘦雪颜给云阳子民谜一样的无限遐思……
（2022年6月发表于《长河文艺》季刊第二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