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教我吹口琴

大概10岁那年，口琴走进了我的生活。

每到黄昏，晚饭后，暮色笼罩着寂静的山谷。我的爸爸就会拿出口琴吹上一阵。雄壮的曲调，整齐的节奏，让我看见了一支队伍在行走。雄赳赳，气昂昂……充满生命的激情。它为我打开了音乐之门。爸爸说：“它叫《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在我当兵的那段岁月里，这首歌曲曾经鼓舞着全体官兵勇猛杀敌，誓将美帝国主义侵略者赶出去的斗志！”

自此，我迷上了音乐。我决定跟爸爸学吹口琴。爸爸知道后很高兴，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口琴，开始认真地教我。

“它是C调的敦煌牌口琴，产地上海。它是复音口琴，一共有24个孔，中间7个是中音，左边一排是低音，右边一排是高音……”爸爸一五一十向我认真讲述口琴的基本构造和发声原理。“送给你了，以后好好练习吧。”爸爸郑重地把这支口琴送给我。望着那排绿色的小格子，我仿佛看见千军万马在厮杀，心头想起爸爸吹奏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雄壮、有力，我决心把它吹出来。

说着容易，真的做起来还挺难。首先是吹不准。单音吹奏，一个孔一个孔按照哆、来、咪、发、嗦、拉、西、哆……不是吹错，就是位移失真，总之费劲单调枯燥。这样下去，我何时能像爸爸那样娴熟地吹奏歌曲呢？我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用蛮力。吹时，要像平时呼吸那样自然而然。别老想着音符，凭感觉找旋律，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成了本能，可以说拿起来就能吹，就像喝水吃饭那样自然。”爸爸的话点醒了我。有谁会在游泳时在意自己是该用狗刨，还是蛙泳呢？放松，像呼吸那样自然，凭感觉找乐音。我为自己找到了方向。

为此，我每天中午都会搬只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口，等爸爸单位的高音喇叭播放下班乐曲。有时是欢快的，有时是激昂的，有时则是缠绵的……尽管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只要听过，我都会试着在口琴上找，渐渐地我也能奏出简单的曲调了，只是它们还太稚嫩，还像一棵才露出头的幼苗，还需要培土施肥，辅正修剪，才有希望长成参天大树。

爸爸就是这样的园艺师。他一边教我用巧劲准确吹奏每一个音符，一边用本子给我画图，标出每个音的精准位置，让我凭感觉放开吹大胆吹。他说：“音乐是自由的。你自由地吹吧。快乐就会到来！”

在爸爸的精心教诲下，我进步很快。从单音吹奏，到空气伴奏；从琶音演奏，再到大小伴奏……甚至用口琴，我能模仿小号、二胡、鼓声等。在一个夏日黄昏，受爸爸的邀请，我有幸与他合奏《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我吹主旋律，爸爸吹伴奏和副歌。一唱一和，引得妈妈、妹妹、弟弟拍手叫好，被暮色笼罩的寂静山谷里回荡着雄壮、铿锵、有力的乐曲。

后来，我长大了，上班后，我用工资置办的口琴慢慢增多。品牌从国产敦煌、国光、天鹅，到日本通宝，调性从C调到升D调，大小调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我还用吉它为它伴奏，开办过多场个人演奏会。当然仅限于朋友圈和家人之间。所演奏的曲目五花八门，从国内到国外，从民歌到民谣，从美声到摇滚。音乐带来的快乐是永恒的。

但我总也忘不掉爸爸送给我的第一支口琴----敦煌。银色的琴身纤薄，一排绿色的小格子，整整齐齐，均匀排列，像威风的士兵。每当我吹奏它时，一孔一音，一呼一吸，亲吻的都是爸爸当年的气息……他高大帅气，穿着白色衬衣，系着一条棕色的军用皮带，用口琴为我们吹奏那首雄壮的歌曲----《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乐曲穿过暮色，穿过黄昏，从那个寂静的山谷里飘扬飞翔，乘着音乐的翅膀，与我相拥，让我体味爸爸的豁达、向上、无惧无畏的乐观主义人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