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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玉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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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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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向左,爱情向右

     

                    向玉培

 

太阳露出羞赧的脸。操场铺满晚秋的朝霞。阳光迷彩服上跳跃,荡起一层一层的波光。有了光影效果,那一张张本来秀丽的脸又平添了几分妩媚。接下来的一切,将会告诉你什么叫柔中有刚,什么叫英姿飒爽。

清一色的女青工,又俊俏,当然有许多看点,一举手一投足,都会让你兴奋和激动那些看客,除了本单位的职工外,还有社会上的闲人。前几天是男职工训练,怎么没那么多人看呢?其中的奥妙就不言而喻了。

站在前排最中间的那位叫郝露露。都知道,前排的都是“面子菜”,众人的目光最先落在那细心的人才会发现,郝露露今天有点魂不守舍,你看,她的目光漂浮不定,神情也极不自然,还有点脸红脸红什么?其中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还不是因为那位教官?教官是她的高中同学,那时他对她多少有点意思,只是都心照不宣罢了。

教官壁立在那儿。公司武装部的郎部长跟他说着什么,他点着头,不见笑,好严肃的。

一缕温柔的眼波透过人群飘过去了,落在那张严肃的脸上。不认识我啦?朝这儿看看,我,郝露露。

教官那矫健的身影一出现,郝露露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岸建军,以前老是汉奸头,现在改为平头了。模样有些许变化,胖了点,黑了点,精神了点,其它没见变。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叫得很轻,她自己才能听到。从那一刻起,她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过岸教官,岸教官却没有看她。是没看见她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郝露露一直在心中暗暗思忖。

一缕严肃的目光射过来了,可偏偏没射到郝露露那儿。

郝露露简直有些生气,你岸建军真的不认识我啦?那时你还向我借过橡皮擦呢,还有,陪你打过球,这些,未必忘了?

突然,岸教官手一扬。杨梅会意了,一阵风似跑到队伍前面,开始整队。立正——稍息!从左至右报数:一、二、三、四……四十。立——正!

    杨梅是收费班班长有股泼辣劲,嗓门大,这次军训被选为班长。队列站好了。郎部长笑眯眯地走上来,说了声稍息!然后就开始训话。郎部长有点文才,一开口就露了一首毛主席诗词:飒爽英姿五尺枪,旭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我们是服务行业,为什么还要实行军事化管理?道理很简单,就是为了把军人的作风带到企业。按照上面的统一要求,务必对全体员工进行准军事化管理训练。这次公司专门对女职工进行训练,是准备参加省公司比赛。你们都是从各个岗位抽来的优秀女工,美女,电力之花,要努力展示我们公司的美好形象。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郎部长!回答的声音格外响亮,带有调皮的韵味。

郎部长继续说,明白了就好。这次军训,我们荣幸地请到了军分区的岸教官担任军训老师,下面请岸教官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脆脆的响成一片,岸教官迈着正步来到队伍前面。立正!敬礼!做完这两个招牌动作,习惯性地清了一声嗓子,开始讲话。大家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教官。精神饱满,声如洪钟,充满阳刚之气。

岸教官正对着郝露露,只有三步之遥。郝露露发现眼前的岸教官在讲话时,眉宇间透着逼人的英气。令郝露露不解的是,岸教官的讲话怎么带着河南腔调?

这时该看到我了吧?郝露露想。

岸教官没有看她。在讲话的时候,岸教官用的是散光。散光她郝露露懂,就是只看整体不看某个具体目标的那种眼光。他说话的习惯没变,一张口就露出整齐洁白的牙,两边的酒窝时隐时现。这一切,郝露露看得特别仔细,不肯漏掉一丁点儿细节。

岸教官在讲。训练中,我需要的是毅力和刚强,不需要兰花指和棉花拳,不需要柔性的一面。郝露露的小嘴翘了一下,她对岸教官的措辞不是很完全赞,觉得有点理偏。男人天生喜欢女性柔性的一面,就你不喜欢。你是冷血动物?外星人?

岸教官开始交代训练内容,纪律要求,时间安排。当讲到什么时候进行射击训练时,郝露露仿佛听到了射击场上的枪声。她连忙用羞色的目光朝岸教官一阵乱射。火力那么猛,岸教官还是没觉察到前面有个郝露露,美丽的郝露露。

真是有眼无珠!郝露露简直有些愤怒了。不看就不看。这越发激起郝露露目光的兴致。你不看我,我就不能看你是不是?没有这样的逻辑吧?

郝露露目光又落在那张脸上。下巴微微上翘,给人以坚毅感。酒窝又现了,平添了几许秀气。男人的酒窝十分罕见,郝露露的所有同学中,唯他岸建军有酒窝。物以稀为贵,要说他岸建军可爱,可爱就可爱在那对酒窝吧。

你们跟男职工不同,你们的耐力不如他们……

岸教官说话理太偏,谁说我们不如男?八号突然插话。有人笑了起来,队伍出现小小的波动。

严肃点!岸教官警告了一声发笑的人。声音特别有力量,整个队伍颤抖了一下。显然,岸教官对刚才出现的不严肃现象感到不满,需要整顿一下。

郝露露十分反感八号出风头。是不是想引起岸教官的注意啊?他是我的……同学,别想偏了。她在为岸教官抱不平。可她对岸教官又生出淡淡的怨恨,连看一眼都不看,高傲,还不是有人挑战你。

岸教官继续说。那好,训练强度跟男职工一样。如果大家吃不消了,不要怨我。

没人做声。再没人敢笑了。这时都有一个感觉:岸教官那样年轻,挺威严的。郝露露发现一个细节,岸教官在特别威严的时候,那对酒窝悠然不见了。郝露露迁怒于那个多嘴的八号,把岸教官的酒窝吓跑了。真讨厌!

下面练习站姿!岸教官话音刚落,有人在下面轻轻嘀咕:我们已站了半天,还不算数吗?岸教官耳朵挺好使,他听见是谁在说话。

八号出列!

八号出列了。

郝露露在心中暗喜。又出风头,活该!

你知道有位歌手叫屠洪刚吗?

知道

他唱的有首歌叫《中国功夫》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我告诉你,也告诉大家。歌中唱到:卧似一张弓,站是一棵松。都看看自己,站得像不像一棵松?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怎么也不觉得站得像一棵松。

大家不要乱动。我是打比喻,屠洪刚唱的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你们不能小看站姿站姿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军人的威严与否。军人要求的站姿跟你们站在服务厅的站姿有着本质的区别。军人的站姿是刚性的,文丝不动,稳如泰山,有威慑力,敌人见了怕,人民见了爱。而你们在服务的站姿是柔性的,婀娜多姿,充满魅力,客人见了喜欢。大家想想,是不是这样?

郝露露微笑了一下,是那种甜蜜的微笑。真没想到,他岸建军通过军校四年学习,提高那么快,说话还能能一套,颇有文采。他原来讲话还害羞呢,说快乐还有点结巴。进步真快。可就是那河南腔听起来不太顺耳。你就不能用标准的普通话或本地方言吗?

归队吧,准备练习。岸教官对八号说。

那么,到底怎样站呢?下面我给大家讲讲要领。郝露露思想在开小差,岸教官讲了什么,她一颗字也没记住,她脑子里装满了别的,岸教官的话装不进去,要溢出来

岸教官说,百讲不如一练,我们练习站姿吧,先站两个钟头再说。他停下来看了看表,抬起头又说,从八点站到十点。

站两个钟头?罚站啊!八号轻轻嘀咕着。

好多人都害怕。谁站得起啊?你岸教官是在训练我们还是在成心折磨我们?你是不是读书时被罚了站把帐算在我们头上?

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阳光泼在她们脸上,有种辣辣的感觉,太阳狠毒,她们怕晒黑。好不容易让皮肤白起来,这一晒且不又黑了?于是许多人产生不满情绪,不敢说出来,却表露在脸上。郝露露却不怕晒,她只要能多看一会儿岸教官,心里就舒服,晒黑了怕什么。郝露露固执地认为,能看着岸教官,就是一种幸福。

岸教官也站着,文丝不动。那是他在做示范,做表率。

有人开始流汗了。接着都流汗了。汗流满面,汗流浃背。

岸教官觉擦到了,他提醒大家:挺住!都要挺住如果有谁开小差,郎部长授权了,我可以惩罚谁。那“罚”字一出口,有一种威压的力量。惩罚可以是经济的,也可以是纪律的。谁愿在这个问题上受到惩罚呢?

当然,特殊情况可以向我请假。岸教官又补充了一句。

我有特殊情况,我向岸教官请假。八号举起手来。

什么特殊情况?

    我要提前去幼儿园接孩子,他爸今天下乡了。

看热闹的人都笑了。岸教官却不笑,脸色更加严肃。

我所说的特殊情况,是指你们女性……不用我说穿吧。

一个钟头过去了。岸教官发现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有人也许是累的缘故,居然随便站了起来。这哪像军事训练?岸教官突然想起孔子的那句话:小孩和女人真难教也。他气冲冲地下去纠正。他像幼儿园的老师纠正小朋友的舞蹈动作一样,一个一个地纠正起来,从后排纠到前排。郝露露是前排,五号位置。她期待着岸教官来纠正她。终于轮到她了,她的心开始跳了起来。郝露露按教官讲的要领站着,站姿非常标准,微笑着,等着教官的评判。教官正眼看了她一眼,颔首表示嘉许,马上收回目光,走过去了。郝露露旁边是六号,六号的站姿问题太多了,成了纠正的重点。郝露露微微偏着头,看教官如何纠正六号。你的身子要站直,腹部收起来,臀部不要塌。看,又塌了。岸教官只差拍一下六号那翘翘的臀部,手停在空中,又收了回来。对,就这样。岸教官很有分寸地捋了一下六号的腰,还在腰上停留了几秒钟。这让郝露露生了嫉妒。为什么不接触我的身子?未必六号比我漂亮?郝露露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站那么好,后悔自己缺少心计。如果我的站姿也像六号出了问题,岸教官肯定要动手纠正的啊。他的手只要在我身上的某个部位停留一秒中,那都是幸福无比。唉,真后悔。

岸教官回到了队伍前面。说,继续站好,注意要领。

郝露露有了上次教训。傻子才认真站呢。她故意把肩耷拉着,腹也不收了臀部塌了下去。

    果然有了效果。岸教官的目光像机关枪一样横扫过来了。郝露露故意看着别处,用的也是散光,视线落在一个抽象的地方,怕与岸教官的目光相遇。看你怎么着?

五号!

岸教官点到她了。

郝露露身子颤抖了一下,连忙答应:有。

五号注意,不能随意站,按要领站好。

郝露露勉强站好了,可怎么也没先前那样站得好了。她明显是故意的。

岸教官没上前纠正郝露露的站姿。郝露露简直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只差哭了。她在心里埋怨:为什么不纠正我的站姿?是不是因为是同学?为什么不直接叫我的名字,是不是已不喜欢我?

岸教官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的表,说,还有二十分钟。

就是这二十分钟,故事便发生了。

我要请假。八号举起手来。

不行。岸教官严厉回绝了。他以为她又想起接孩子的事。

队伍里突然传来轻轻哭声。八号哭了

哭什么?军人让哭声走开。岸教官把目光射过去。

都在扭头看八号,队伍开始有点乱。班长杨梅最先发现情况:有红红的液体从八号的脚背溢下来了,地上溢了小小一滩。女性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班长杨梅正步跑向岸教官,耳语着报告情况。岸教官抬头看了一眼八号,手一挥:把她弄到休息室去。然后对大家说:我不是说过吗,有特殊情况可以请假。

接下来的事更加麻烦。

郝露露突然感到真的不舒服,想呕吐,接着就是脸发青,眼冒金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下就晕倒了。

也许是岸教官早就发现郝露露有异常情况,随时注意着她。就在郝露露身子歪斜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岸教官一个箭步跃上前,让郝露露倒在她的怀中。队伍彻底的乱了,都拢来看郝露露,这时郝露露脸色惨白,不省人事。岸教官不慌不忙,像一位老中医在为郝露露把脉,然后就掐她的人中。不见郝露露醒来。岸教官站起来对大家说,班长杨梅跟我来,其余解散。可没人离开,都要看岸教官想什么法子让郝露露苏醒过来。只见岸教官平端着郝露露往休息室跑去,班长杨梅紧跟在后面。

休息室设在女娲庙里。进去有两道门,一左一右。年年岁岁,有无数的青年男女前去顶礼膜拜祈求美满婚姻据说这女娲庙挺灵验的。不过也有讲究,进去时要走左,出来时要走右。这女娲庙建于宋朝,颇有些年代,如今被作为古建筑保存下来。

我再掐掐人中,如果还没醒过来,就送往医院。岸教官看着平躺着的郝露露,对身旁的杨梅说。他又掐了一阵她的人中。不见醒。

有温开水吗?

这没,我去找。

杨梅去了。岸教官看着郝露露。突然发现她的嘴润润的,红红的,好看极了,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喂,五号!岸教官喊着郝露露,不见有什么反应。水怎么还不找来?岸教官有些急了,这种情况他遇见得多,一般性休克,平常只要掐一下人中就行了,可今天有点怪,遇到了特例。他的宽宽的额角开始冒汗。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中急救措施:人工呼吸。杨梅怎还不来?来不急了,只见岸教官慢慢慢慢俯下身去。颗熟透的冒着汁液的樱桃落进了岸教官的口中。郝露露还是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着,成昏迷状态。她感觉到有一种甜蜜瞬间传遍浑身。她故意不苏醒过来,让岸教官多吮吸一会儿。但她再也坚持不住,突然发出一声呢喃。

恰在这时,室外响起了脚步声。是杨梅来了。岸教官吐掉那颗樱桃,挺在床前。

郝露露醒过来了,就在岸教官火热的嘴唇离开的一瞬间,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岸教官微笑着,望了一眼郝露露,对正在倒水的杨梅说,没事,然后一个急转身,迈着正步离开了。

郝露露哭了。

别哭,军训是残酷的。杨梅安慰她。

岸教官出去时走的左门还是走的右门?郝露露奇怪地问杨梅

杨梅摇头,说,我没注意,——问这干啥?

郝露露又接着哭。

杨梅根本不知道她郝露露哭什么。杨梅跨进门时,岸教官已笔挺地站好,没看到令郝露露终身难忘的一幕。其实,岸教官第二次掐人中的时候,郝露露就已经醒了,只是没睁开眼睛而已。岸教官跟杨梅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杨梅说找水去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在突突突地跳,她期待着岸教官的下一步举动。期待的东西姗姗来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甜蜜。岸教官的嘴唇有一种魔力,她不愿移开。

郝露露好久好久都在回味那一幕,岸教官那有力的嘴唇一贴上来的感觉,那有节奏有韵致的呼吸,她记得真真切切。她闻到了岸教官身上的一种味道,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味道,只能感受,无法用语言去描绘。未必那就是一个男人的体香吗?郝露露还有一种奢望没有实现:她要跟他说几句话,她要问他:为什么老同学见面假装不认识?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可惜的是,她刚有了说话的勇气,他却匆匆离去。

郝露露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郝露露去得特别早。她一个人在操场等。她多么希望第二个来的是岸教官。她等啊等,一号来了,二号来了,八号被另一个人替代了,都来了。就是岸教官迟迟不来。最后来的是郎部长。郎部长吩咐杨梅整好了队伍,他开始讲话。

从今天起,我接任岸教官当军训老师。

岸教官怎不来了?有人问。

军事秘密,不该问的不要问。郎部长好不耐烦,认为大家不相信他。

郝露露觉得郎部长的话像一瓢冰水,突然泼在她的心田里。

郎部长意识到刚才的话太生硬,又说了一大堆甜腻腻的补救的话,然后言归正卷:今天我们进行队列训练。

郝露露非常认真,动作规范,没有任何差错。郎部长的那双眼睛不住地看着郝露露,有时还忘乎所以地将目光盯在郝露露的胸脯上。

郎部长希望郝露露的姿势出问题,甩不到位,这样才好去纠正。可郝露露姿势非常到位。可郎部长还是认为她的姿势出了问题,硬要去纠正一下。郎部长的手一次又一次触摸到她的高高的胸脯,她感到无比的无奈和厌恶。

郝露露接连几夜睡不着。她心中装着那张严肃的有酒窝的面孔。

军训结束后的一天上午,郝露露去军分区机关找岸教官。她非要见他不可。

找谁?门卫问她。

我找岸教官!

要报姓名。

岸建军。

这里没有这个人,对不起。

有哇,几天前给我们电力公司当过军训教官。

他不叫岸建军。他回老家河南了,父亲病危。

郝露露傻眼了。难道这个岸教官不是高中同学岸建军?这时她猛地想起岸教官为什么一直说的河南口音,为什么一直表现出不认识她的迹象,她蓦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是那么回事。不久,她的叫教岸建军的高中同学从部队复员了,彻底地证实了,她郝露露闹了个张冠李戴的荒唐笑话。

    郝露露对高中那个同学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那个河南的岸教官已满满地占住了她的心。

郝露露一直放心不下的,岸教官离开她时,到底是从左门还是右门出去的。

不管怎样,郝露露要等岸教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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