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玉培
“请AO165号到3号窗口。”
曹R连忙看了一眼捏在手中的小纸片。还没轮到他,他是AO695号,他的前面还有50人等候。
这家银行是什么时候开始喊号的呢?曹R哪里知道,他好久好久没去银行了。他记得,以前银行都是排队,按先来后到,一来就排,而且是几个窗口都可以排,人再多,办起来也挺快的。曹R不喜欢“喊号”这种新花样,在心里一顿乱骂:难道这就是管理创新?狗屁!钱赚多了,乱折腾。
人越来越多, 营业厅座无虚席,后来的没座位,只好站着等。
到年关,营业厅比平日里要忙些。人真是个怪物,硬要将钱放到银行里,硬要在这时候取出来集中消费,难怪一到腊月什么都涨价。
曹R盯着3号窗口。他在有意识地计算,办理一项取款业务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一个红衣少妇斜靠在窗口,已磨蹭好久了。曹R对她有些不满,这个婆娘哪那么啰嗦?可当他的目光黏在她那丰满、顶翘的臀部上时,不满情绪又荡然无存,并且希望那“顶翘牌”停留得越久越好。红衣少妇终于离开了窗口。她足足消耗了5分钟。照这样计算,他曹R还要等240分钟,也就是4个钟头。这烦不烦呀。烦?烦也得等,不烦也得等。哎,抽支烟吧,抽支烟提提神,昨夜没睡好,有点疲倦。一缕烟雾袅起,慢慢慢慢四处弥漫开来。坐在他旁边的是位女士,闻到烟味,不悦,狠狠白了他一眼。继而有个穿职业装的工作人员走近他,神色严峻:“抽烟请到外面去,这是禁烟区。”他第一次领教别人如此训诫,有点受辱,但没办法,不得不摁灭烟头。
以前,他曹R哪管取钱这类琐事?在家里,吃穿用度一摊子事,有妻子呢。一个人,能玩到不跟钱直接打交道,算是玩到了一定品位。自从出了那事以后,他在家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一个男人没了地位,真的跟拔了毛的凤凰一样,不如鸡,连落汤鸡都不如。没当局长了,妻子就想使唤佣人一样使唤他。这简直是在作贱人。
这天早晨,他饭还没吃完,妻子就将工资本朝他怀里狠狠一掷:“取点钱,要办年货。”
营业厅人越来越多。他好不自在,怕见到熟人。他恨不得马上取了钱,离开这里。
曹R坐累了,打了个呵欠,有意无意看着那个软门帘。
突然,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女性进来了,四处张望着,像在找谁。 曹R看到她,有点尴尬,头扭到一边去,继而闭上眼,佯装打瞌睡。那女人一下就看见他了,目光在他的秃脑袋上作了短暂停留。这个时候看到他,她感到不是滋味。她奔向自动取款机,取了钱,装进袋子,再回望一下那个似睡非睡的秃脑袋,走了。
那女人叫章桃花。
就是这个女人,惊醒了他的一场美梦,致使他落魄到如此地步。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那天上午八点刚过,曹R接到下属汪经理发来的短信:“今天中午,新桃园酒店,桃花厅包间,请局座赏脸。”曹R到时去了,喝了点酒,微醉,他要办公室郝主任开车送他回家,想睡个午觉。睡子午觉,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精力那样充沛,也许与他这一养生秘诀有关。正值骚动的春天,不冷,也就不用去卧室,就在沙发上睏一会。
平常一挨沙发就呼噜震天,今天有点怪,睡不着,兴奋得很。
中午聚餐,汪经理话语连珠。“今天专门请曹局吃一道特色菜。”
“怎样个特色法,咹?”曹R装模作样地问,“这么神秘兮兮的,快说出来。”
汪经理拖着怪腔怪调:“请——上——菜——”
服务员应声而到,将一盘荤菜摆上桌。这是什么东西,鱼不鱼虾不虾的?曹R琢磨不透,有人脱口而出:“我认识,桃花虫!”
“这有鸡巴值得大惊小怪的?我以为是燕窝鱼翅呢!”办公室的郝主任骂着汪经理。
“郝主任,不怕你走南闯北尝遍山珍海味,我敢说你就没吃过这桃花虫。”汪经理眯着细眼,“不仅仅是味道鲜美。吃了这小虫,只怕你那大虫蠢蠢欲动!”
郝主任笑了:“历史上项羽请刘邦赴鸿门宴,你老汪今天请我们赴桃花宴啦!”
汪经理神采飞扬,像在召开新闻发布会:“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野史里有记载,我们桃花溪一带的桃花虫,有滋阴壮阳的神效,从明朝开始,就是皇室贡品,治愈了几个皇帝的阳痿病。吃了桃花虫,再喝点酒,效果立竿见影。我首先声明:这是滋补品啊,别吃多了,否则,睡不着觉莫怪我,控制不住,犯了床上错误莫怪我。”汪经理说到这里,开怀大笑,然后举起杯子:“来,我们先敬曹局一杯,祝曹局官运亨通,不断高升!”
汪经理是在开玩笑,调大家胃口,还是真有其事?不知道,反正饭局的气氛一下就浓起来了,觥筹交错之中,夹杂着拍马屁的话语和快乐的笑声。
曹R正在玩味汪经理那番充满“性趣”的话语,突然,有人敲门。
笃笃笃!
谁呢?他不想动弹。这人不懂规矩,要来,为什么不事先联系一下,如果我不在家呢?如果我不接待呢?这人真是!
门又敲响,同样是三下,只是略微加大了一点力度。
“哪位?”
“我。曹局长!”
是个女的,声音温柔而动听。
一向对女人有浓厚兴趣的他,兴奋起来,趿着拖鞋去开门。啊!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曹R一阵惊喜。
“请进请进!”
那女人一溜就进来了,一股柠檬香味也随之飘入。这女人善于保养和打扮,本来就肤色白皙,再配上黑色雪纺吊带衫、铂金项链,效果就出来了:时尚里透着古典,高雅中暗含性感。曹R简直看呆了。
“坐!坐坐坐!”
曹R有点不知所措,又是沏茶又是摆水果,从来没这样客气过。平常来他家的客人不少,亲戚、同学、部下和上司,但像这样分外热情还是第一次。在上司面前,他毕恭毕敬;在部下面前,他威严无比,有种说一不二的气派;在这个漂亮女人面前呢,他眉开眼笑,一下变得极其平易近人,看不出一点官架子。
这女人好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在哪见过呢?他在记忆中努力搜索着。
“曹局长,你好像不记得我了。”那女人这样拉开话题,有点埋怨的意思。
他根本想不起来。但别人这样说了,你不能说我不记得你,这是礼貌问题。他十分委婉地表达着他的意思:“记得,记得。我怎不记得你呢?只是好久没……”
“我俩还跳过舞呢!”
“是的是的。”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年轻的时候,准确的说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他爱跳舞,在舞厅认识了一个妩媚的女人,二十三岁,姓章,叫章桃花,一高兴爱格格格地笑。他问她是哪里人,她告诉他,桃花溪的。他一下就明白了,难怪她那样漂亮,原来是那地方的。那地方盛产美女,历史上出过皇妃。那时他俩跳舞,跳着跳着,感觉就来了。于是他有了进一层的想法——哄她上床。哄着哄着,快要上手的时候,她的男人突然出现了,找到舞厅,先是打了她一把掌,然后一把将她拽了出去。就因那一巴掌,她从此没去舞厅了。她不去,他也不去了,就这样断绝了往来。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她不见一点变化,要说变化,就是略为丰满点,看起来比以前更迷人。
“桃花!章桃花!这么多年不见你呀!”
那女人格格格笑了起来:“还能叫出我的名字,说明那几年舞没白跳。”
这个章桃花,突然找上门来,有什么事呢?
女人坐在他的对面。他不住地瞅着她,瞅得她有点不好意思。她的心跳也未完全停当下来,胸脯还在微微颤动。他的目光老是在那高高隆起的地方徘徊,开始胸怀鬼胎。她觉察到了他那异样的眼神,浅笑着,又抛去一个狐媚的眼神。
自己的老婆也颇有姿色,可天天在一起,看腻了,加上她脾气丑,渐渐地就没了兴趣。再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呢?他有点后悔,那时候,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把这个女人搞到手?也许是没缘分吧。他摸了摸头发稀疏的脑袋,嗯,有缘就不会错过,现在还可以补上这一课,你看,机会不是来了吗?
“这边有水果!”
曹R做了一个客气的手势,自己先挑一个最小的啃起来,以期发挥抛砖引玉的作用。他希望她坐过来,坐过来,坐在他身边来。她没动苹果,有点不好意思,环顾一下四周后,轻声问道:“你的太太呢?”
“打麻将去了。没办法,就喜欢那个,整天整天不回来。这样也好,我一个人在家清静。”他故意加重“我一个人在家”的语气。
她这才放心,屁股一挪坐了过去。但她故意坐成若即若离的状态。她没动水果,准备要说她的来意。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曹局长,我的儿子当兵复原了。”
“好啊,复原了就好。”
他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听着,那股柠檬香味闻起来格外舒服。
“我特意来求你帮忙。”
他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你肯定忘了,儿子当兵去是你帮的忙。”
“有这回事?”他有点吃惊,“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儿子考兵那年,体检出了点麻烦,视力没过关,就差那么一点,将要刷掉。她急得不可开交,四处找关系。找来找去,最后想到了牌友——曹局长的太太,人武部部长是曹局长的小舅子,有他一句话,差点视力的问题应该不成问题。局长太太出马了,自然是马到成功,而且还捞到了一张安置卡。有了这东西,当兵回来,工作就有了保障。章桃花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事,太太没跟他说过?
就算是贵人多忘事,没印象就没印象。“局长你帮忙要帮到底。”她的声音越来越柔。
他欠了一下身子,没吱声,不知这个女人要他帮什么忙。
这些年,好多做父母的爱送子女去当兵。当兵好,弄一张安置卡,当上三两年回来,就有工作,比读大学强多了。读了大学,钱花了一大堆,毕业了不一定找得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单位呢。渐渐的,都知道了这个窍门,包括她章桃花,也送儿子去当兵。
章桃花儿子复原安置,是最后一批。最后一批就格外多,安置也就格外困难。要想安置个好单位,那就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你的意思是......”
章桃花连忙接过话茬:“给儿子找过单位。”
“这个......不用愁,都要安置的,只要有安置卡。”
那女人一下挨近他。“如今我怕统一安置的单位不如意,去了没班上,安置了等于白安置。”
是呀,一批又一批的复原退伍军人都要安置,哪来那么多单位接收啊。各单位已是叫苦连天。有的单位不敢“顶牛”,但他们有对策:要来你来,反正没班上。没班上就没有工资。她章桃花的侄子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安置到一个要死不活的厂子,等了一年没班上,最后不得不南下广州打工去了。
他虽有点醉,但酒醉心明。他知道她的要求是什么,只是不挑明,故意绕几个弯子。可是这个曹R也故意装糊涂,希望她绕,弯弯越多越有情趣,时间越长越好。
章桃花却不绕了,很明朗地说了出来:“我儿子要到你单位去!”
“这有点难!”
“啊呀!”那女人用腿碰了一下他。“这点小事,对你来说,还算什么难事吗?”
这话落进曹R的耳里,蛮舒服的。他听惯了奉承话,何况是一个女人极富煽情的声调。
“你难道没听说,我目前只是主持工作。最后谁来当局长,说不准呢!”
她知道,却故意装着不知。她想,就是怕你当不成那个局长,才趁你主持工作的时候求你。但她的来话跟她人一样漂亮:“几个副局长,数你最能干,再说,你的人脉资源那样好。那两个副局长哪是你的对手?”
这女人真会说话。好,借你吉言。高兴之余,他又在琢磨那句话:“那两个副局长哪是你的对手?”这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看问题还蛮准的。她怎么知道的呢?看来,她早就关注着他,对他有一定的研究。是的,就凭他的硬关系——地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是他的战友——那两个副局长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先别忙,等组织正式下文后再说......”
他终于答应了。但这是个不确定的答应,她急了,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这不能等下去,这批复原退伍军人,月底就要分下去,万一分到一个差单位,到时候又要麻烦你。”
他哦了一声。
她趁热打铁。“这可关系到我儿子的一门亲事,曹局长,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他笑了。说关系到她儿子的饭碗有道理,与她儿子的亲事有什么关系呢?
“我儿子谈了个对象,谈了三年了。那姑娘说,等你复原分配了,再确立恋爱关系。这不是明摆着吗?儿子没分配到一个好单位,这门亲事就吹了。”
“那是谁家的姑娘,调子那样高?”他为她鸣不平。
“这年月,哪个不想找个有本事的男人?”
她其实又在灌“洋米汤”,无非是说他曹R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他真的有点飘飘然了。
“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会不惜一切感谢你的。”
这一句有如兴奋剂,一下注入了他的身体。他像年轻时跟她跳舞那样,将她的头搬至耳边:“说的是真心话?”
“我几时骗过你呀,曹局长?”
“那就好!那就好!”他趁势捏了一把她的玉腿。
她像触电一样,挪动屁股,跟他不再贴紧坐着。也许是那桃花虫真的有效果,他明显感觉到热血在体内翻滚,欲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猛地,他一把抓住那只白皙温润的手臂。“只要你......我保证你儿子分到我局里。”
她先是顺势倒在他怀里,又使劲挣脱那只毛乎乎的大手:“先别这样,等我儿子分到你单位了……”
她是这么想的:不能让他轻易得手。女人越傲,男人越想要,这是女人们总结出来的一条宝贵经验。
他真的无法控制住自己了,说一句“你要我对天发誓?”就出动双手,将她紧紧搂住了。“没什么,我的太太明天才回来,你不用怕。”
她挣扎着,只是不太用力。他有哮喘毛病,一激动就开始喘。她知道,那饥渴的眼神在告诉她,他要急于干什么。她要的是这种效果。她就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实现她的目的。好色的男人她不怕。怕什么,男人不好色,女人还有什么盼头?再说,她离婚好多年了,原因是她的那个男人患了前列腺炎,她不愿守活寡。她像一块熟荒的土地,期盼着耕耘。她只有四十出头,正处于”‘“如狼如虎”的时候。当然,这样美貌的女人不会缺男人,许多人在追她。她的眼光挑剔得很,看不上眼的,就打“话平伙”,或“放鸽子”,看得上眼的,就上床。
“你箍得我好痛!”她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不能让他就这样上手了,得有个条件——事情办好了才行。
“你松手,我有个东西给你。”她从他怀里跃起,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纸来——她儿子写的报告。“你先在这上面签个意见.....”
曹R一把抓过那份报告,看也不看,签下了“同意接受”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她接过那份报告,仔细看了一下,笑了,然后将报告放进了手提包。
接下来,一件黑色吊带衫化为一只巨大的黑蝴蝶,慢悠悠地飘落到地毯上......
等待让人烦躁。烦躁了就爱发脾气。营业厅里闹哄哄的。你说你的,我讲我的。办个卡子方便多了,哪用在这里等着喊号。是的。你没办卡?我不会用那玩意儿。很简单,一用就会。你……
你什么你!曹R挺不耐烦,坐在旁边的两位,人是好人,就是话多。声音小点行不行!
3号窗口突然亮出“停止服务”的告示牌。大概是那位营业员工作到点了,要交接班。只剩下4号、5号窗口在继续营业,好久才喊一次号子。营业厅里出现小小的骚动,有人在提意见。
“为什么不多安排几个窗口营业?”
“1号窗口为什么不喊号?”
“2号窗口空着干什么?”
“贵宾理财室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钱多的人才算贵宾?”
有个穿着装的女士向大家解释,说1号窗口是特殊服务窗口,办理转账业务,2号窗口是对公窗口,至于贵宾理财室嘛,是……突然有人呼叫她,她也就没“是”下去,快步离开了营业厅。有人愤愤然,骂道:“不要歧视我们这些没钱的,等老子哪天发了,办一家私营银行,多设置些营业窗口,用服务质量挤垮你这上市银行。”
曹R心里舒坦了一下,觉得那人为他出了一口恶气。是的,老子当局长的时候来这里,银行的头头热情得不得了,老远就打招呼,现在没当局长了,不是贵宾了,连银行头头们的背影子也看不见。
3号窗口收去了那个“停止服务”的牌子,叫起号来:
“请AO569号到3号窗口。”
妈的,这么久了还没轮到。曹R起身,去问那个矮个子保安:卫生间在哪?等他从卫生间回来,座位已被别人占去。他东张西望,见一人离开座位,就顺势坐了。再看看小纸片,前面还有四十个人。继续等,应该要快了。
这是一个统领数百个干部职工的大局。办公大楼的大门是个R状造型。于是,有好事者就开始幽默了,管这个局叫R局,局长副局长姓什么,就叫什么R。一场车祸,R局的一把手位子空了出来。当一把手好啊,凡事都由一把手拍板。自然,几个副局长都在觊觎那个位子。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很快就打响了。
曹R当了十多年的常务副局长,老是升不到局长的宝座。有人背地里叫他“曹长副”,这显然是在讥笑他。若再拖得三年,他就超过了提拔的年龄。
这回机会来了。他暗暗高兴,嘱咐自己必须抓住这一良机。可是,局里的另外两个副局长孙R和刘R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肯定也在挖空心思不择手段谋一把手的位置,而且,他俩占有年龄优势,他可不能大意,关云长大意失荆州,你曹R大意呢,就要失去一把手,而且是永远的失去了。不能小觑那两个杂种,要多多提防才是。
曹R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料理“一把手”的丧事中,表面上装得悲悲戚戚的,内心呢,无时不在敲打着“接替一把手”的算盘。
可是,怎样才能稳超胜券、美梦成真呢?
他掏出手机,翻阅汪经理的电话号码。电话打通了,他先是跟汪经理拉了几句家常,紧接着就夸耀那桃花虫如何如何的好吃。汪经理高兴得不得了:“我不是开玩笑吧?那桃花虫真的有那种神效。以后……还要靠局座多多支持才是。”
“你到我这来一下!”
汪经理立马就来了,当然又要提两袋桃花虫作见面礼。“这次农博会上,桃花虫好评如潮,市场前景看好。就是……包装有点土。”
“我说过嘛,”曹R笑嘻嘻的,“人靠衣装,菩萨靠金装,产品当然靠包装。”
汪经理也笑,不语,等待曹R的指示。
“要大势炒作桃花溪的桃花虫的特效,炒得越神乎越好。商机啊,商机。局里早就应该突出抓好桃花虫公司的发展,加大投入,买断桃花溪那一带的开发权,作为桃花虫的专属养殖区。”
汪经理笑得合不拢嘴了,趁势谄媚:“曹局接替一把手位子,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曹R突然话题一转:“桃花虫库存还有多少?”
“不多了,”汪经理思索一下,“大约还剩50袋。”
“这50袋我全要了。到时由郝主任来处理账务。”
汪经理恍然明白了,前面的话都是铺垫,曹R叫他来,目的就是这个。汪经理人精。曹R一旦当上了局里的一把手,许多事情还靠他撑腰。巴结他的好机会哪里去找啊。
“钱嘛,钱就别提了。”
这个汪经理真是善解人意。
汪经理刚告辞,曹R的手机又贴在耳多上,声音有点嘶哑:“郝主任……”
郝主任也挺能干,他躲在家里拟了一个接待方案,然后悄悄送到曹R那里。曹R看了方案,当然满意。“挺好挺好,有郝主任安排,我就一百个放心。”
“酒店就是新桃园酒店,主菜就是桃花虫。另外……”
“另外有什么创意?”曹R对“另外”的内容特别感兴趣,迫不及待想听听。
“每人送两袋桃花虫。”
“还有呢?”
“我已给汪经理打招呼,从他那里抽几个公关小姐陪酒。汪经理说,那几个公关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思想也绝对开放。”
曹R满意地笑了,接待方案果然有创意。郝主任办事他放心。郝主任是局里的老资格,陪伴了三任局长,每一任局长都赏识他,尊敬他。局里每次的接待工作,他安排得严丝合缝,接待效果出奇的好,上级领导没有不满意的。接待也是生产力。这个老主任,人才呀人才。
“以前,起关键作用的是红包。现在形势不同了,红包别人不敢要,拿几袋桃花虫,土特产,算不上什么腐败。关键要玩得开心,玩舒服了,革命意志就衰退下来。然后就是那句话:定了,就这么定了,谁当局长都是当,这个局的一把手就是曹局长。”
郝主任说得绘声绘色,俨然就是考察组的领导,当场表了态。
看着郝主任远去的背影,曹R怡然自得。幸好这时候主持着局里工作,能调动人力物力为我所用。那两个杂种,有职无权,想走什么歪道道,还要自己掏腰包呢。
考察组下来了。
郝主任慌了手脚。考察组不按郝主任的套路出牌,没有入住新桃园酒店,就连工作餐也不吃。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关小姐在新桃园酒店开了间包房,边打麻将边等待,等了一天,没有派上用场,不高兴。有个脾气欠佳的,似乎受了委屈,还骂了起来:“调子高,老娘还没时间陪呢。”
考察组只是在局里开了个简单的会议,组长简单地挑明了意图:征求民主意见,谁接替一把手合适。接着就发了一张测评表,要大家认真填写,选候人就是局里的三个副局长,也可另提一个候选人。有些人拿着表,当着别人的面不好填,就到一边去,填好了再进来。因为三个副局长都在场,怕得罪人。最后呢,就是考察组随机找普通干部职工座谈。在一间小办公室里,一个一个地谈,人进去后,门就砰的一声关了,颇有些许神秘。郝主任事先安排谈话的人,一个也没喊上。考察组人员是徒步来到局机关大楼的,他们的车停在什么地方?不知道,郝主任准备好的那些桃花虫,无法塞进考察组的车屁股里。
考察组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这是郝主任所始料不及的。怎么会是这样!
曹R见事不妙,心事重重的。郝主任安慰他:“现考察任命干部跟以往不同了,党风廉政建设抓得很紧。这样也好,只要公平公正,曹局还是占优势的,毕竟在主持局里工作。据我所知,许多人在推荐你。”
曹R表面显得平静,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暗骂:“鬼晓得那几个牛日的是公平公正还是假正经?”
“那50袋桃花虫怎处理?”
一向精明的郝主任怎么一时没了主见?曹R有点不高兴。“你看呢?”
“形势不同了。”郝主任说,“我的意见是,退给汪经理,以防出问题。”
曹R很不高兴:“先放在那儿。”
曹R琢磨着郝主任的那句话。是的,形势不同了。他不敢进一步“采取措施”,只好听天由命,焦急地等待着,等待上级下文。一个月过去了。不见消息。两个月过去了,仍不见消息。曹R急了。为什么上级老是不下文呢?这有问题,说明上级对他不是很信任,还要继续考验他。还要考验多久啊,时间不宜太长,夜长梦多。时间长了,那两个杂种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对他构成威胁。
再不能被动等待,这事要主动,主动出击。曹R想到了最后一招棋:动用老战友的关系了。只要老战友给县里某个领导打个招呼,事情就成了。这招棋不到危急时刻不能用,就像诸葛亮的锦囊妙计一样。这正处于危急关头,不用不行了。他接连拨了几次电话,电话通了,那边没接。他又发短信过去,那边也没回。是怎么回事?他感到莫名其妙。人机分离吗?我的老战友,在关键时刻你可要帮忙啊!
能不能当上一把手呢?
这时候,曹R突然相信起宿命来。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孟胡子。
这天早晨,天刚麻麻亮,曹R就神秘兮兮地溜出门,戴一顶遮阳帽,帽檐拉得很低,显然是怕熟人看见。
他走进一条古老的巷子,再拐一个弯,就看到一块醒目的招牌:“要测字,先预约。”
这就是“孟胡子”的家。“孟胡子”是测字高手,远近闻名,许多有身份的人找他测过字,没有说不准的。曹R也想请“孟胡子”测测。
曹R毕恭毕敬地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孟胡子的老伴。“这么早,这么早,他还没起床。”
曹R迟疑一下,还是进去了。
也许是不愁没人来,那孟胡子有点傲慢,半天不起来。曹R有点受辱的感觉,他不大不小也是一个大局的“掌门人”,居然在一个测字先生的家里受到冷遇。但这是你求他,而不是他求你,他才不管你局长不局长呢。
在老伴的几次催促下,孟胡子才慢腾腾地起来了。原来是个驼子。怎不叫孟驼子?哦,他还有一绺长长的山羊胡子。
孟胡子干那一行,时间久了,十分了解来客的心里需求:官问刑,富问灾,平民百姓问发财。这位挺着大肚腩的客人,一看就是一个当官的。
“要问什么?”
“流年运气。”
曹R当然不好意思问他能不能当上局长。
孟胡子摊开一个本子:“在这上面写一个字,不要想,随便写一个。”
凡事往好处想。曹R便写了一个“好”字。
孟胡子看着那个“好”字,摸着翘起的山羊胡子:“男女在一起为‘好’。你的命带桃花劫,今年是个桃色流年,要提防才是。”
曹R不悦,觉得自己要测的那颗字没选好。那孟胡子是在胡说八道。再测一字,看他孟胡子又怎样说。
他不假思索,写了一个“巴”字。
孟胡子看着这个“巴”字,抬头一望,恰好看见壁上挂着一把镰刀。“巴字头上一把刀,是个‘色’字。还是那种结果:今年是桃色流年,要提防才是。”
曹R惊叹,这孟胡子果然神奇。他有点害怕,忙问:“那桃花劫能化解吗?”
“若有喜事冲冲,没事。不过,谨慎一个‘桃’字。”
是什么意思呢?曹R似懂非懂,想进一步问下去。可那孟胡子不再言语。
曹R挺大方地丢下500元,离去,心中老是有一个疑团没解开。
又一个女人进来了。她没去摁取叫号,直奔3号窗口。一叠钞票递进去了,面额是百元的。不一会,一叠崭新的钞票传出来,面额换成了50元的。显然是以旧换新。准备压岁钱吧?孩子们都喜欢新票子。那女人跟那营业员是熟人,不然走不了捷径。这叫插队!她凭什么不叫号?这太不公平!这世上哪有绝对公平的事呀,三生不如一熟,有熟人就好办事。如果你的小舅子在窗口里面或是这家银行的小头目,哪还要坐等叫号?没有任何熟人,你只好老老实实地等。你怨谁?
自从与那个女人有了“第一回”后,就不愁“第二回第三回”了。曹R好久好久还沉浸在蜜罐里。那个女人啊,就是不一样:爱使点小性子,抑或给你一个温柔的暴力;爱发出一种呢喃般的娇声,让人骨酥肉软;爱故意赖在怀里不动,送你一绺期待的目光,让你欲罢不能。曹R已被那女人彻底迷住,几乎是“一日不见如三秋”。那女人也如愿以偿,儿子分到了曹R的单位,而且安排到汽车队当调度。她是个懂得投桃报李的女人。图报的方式就是陪他睡觉。她三两天就发短信过去:“有没有空啊,我今天非要你不可。”曹R看到这短信,激动不已,连忙吃点桃花虫,再喝点酒,就出了门。他的精力充沛得不能再充沛。他俩幽会,先是在他家里,趁他妻子打麻将或看3D电影去的时段。次数多了怕妻子撞见,就去新桃园酒店开房。
那天,章桃花正在打麻将,突然听到手机有响动,是短信。她一看,说一声“对不起,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就离开了。
短信是曹R发的,给她提供宾馆和房间号。
章桃花去了。她幽灵一般地溜进了房间。仍然是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只是穿着打扮让曹R耳目一新:短裤,无袖斑马纹衣衫,V领开得极低,恰好露出一半奶子,深深的乳沟斟满诱惑。这样的打扮怎不令他冲动?他一下就将她压倒在床上。
“再看看,门闩好没有!”
“闩好了,蚊子都飞不进来。”
他俩激情刚刚点燃,门外有人说话:“就这间房。”几顶大盖帽和一台摄像机候在门口……
“曹R和章桃花在宾馆开房被捉!”
这个桃色新闻,像长了翅膀漫天飞舞,很快,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人是世上最奇怪的动物,对这等新闻特别感兴趣。消息怎么传得那样快?原来是孙R和刘R一手策划的,他俩早就想唱一出“孙刘联合抗曹”的戏。曹R还未踏进派出所的大门,他俩就得知消息,自然是幸灾乐祸,嘻嘻哈哈,你一个电话打过去,我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向来爱喝这杯酒。”
“这一壶够他喝的。”
“这回是不是桃花虫吃多了?”
“好啊,就要他出点烂事。”
“还有呢。汪经理给他送了50袋桃花虫。一袋价值1000元,50袋就是5万元,那算不算受贿?”
原来,在竞争局长宝座的那段时间里,孙R和刘R早就在算计他姓曹的,派人盯稍。那天,盯梢发现曹R进了新桃园宾馆,猜测定有女人尾随而来。果然,章桃花不久就来了,急急忙忙的。盯梢去总台查了查曹R开的房间号,然后就报了警。
章桃花向来宠辱不惊。她摇摇摆摆走出派出所。没事,不用怕。怕什么怕?无职无业,与一个有职有权的人睡个觉觉,就那么回事。
当时曹R的太太正在打麻将,好久没和牌了,输得一塌糊涂,突然摸到一只“幺鸡”,尖叫一声,倒下牌。对家不高兴,冲她说:“你兴奋什么,有人在宾馆也摸到一只‘幺鸡’呢!”曹太太不懂,以为是在开玩笑。另一个女人将曹太太拽到一边,悄声说:“你男人和章桃花在宾馆开房被捉。你赶快去派出所。”
章桃花她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跟曹太太撞上了。曹太太发疯般扑向她:“你这个烂货,我给你帮了大忙,你不图报,还要勾引我的男人。”章桃花早有准备,手一扬,就将曹太太撂了个四脚朝天。她比曹太太高多了,人又丰硕,有力气,柔弱的曹太太哪经得起一撂,倒在地上哭喊,不起来,引来好多人看热闹。章桃花又撂下一句:“你闹什么闹?是你男人勾引我!”然后扬长而去。
曹R呢,到底见过世面,临阵不慌。在关键时刻他很会说话。两个办案警察非常年轻,操着外地口音,好像是新分来的,不知道他曹R的身份和底细,于是就有空子可钻。他十分镇静地表白,自己跟那个女人是恋情关系,处于试婚阶段。警察一看,这对男女都上了年纪,显然是在玩感情,不是嫖娼那种,于是就没进一步追问,放了。
曹R勾着头,慢慢回家去,心里忐忑不安。他极力想象着回家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太太肯定要跟他大闹一场,骂他,甚至厮打他。他一路思考着怎样说服太太,让太太与他一道攻守同盟,共度难关。
骂我吗?不回嘴。
打我吗?不还手。
再承认错误。“我是一时糊涂。”
太太幽幽哭泣着。“你那样喜欢章桃花,她那上面有朵花呀!”
“你就原谅我一回,我再不……”
“原谅?休想!我还要闹到你单位去。”
“家丑不外扬。硬要闹,大不了我当不成那个局长。我不当局长了,你的面子也无光。”
想着想着,不觉就到了家门。平常回到家,太太早就将晚餐准备好了,在家等他。可这次回来,不见太太,屋里没动静。他喊了一声,不见回音。妻子其实在家,只是没在厨房忙乎,而是睡了,睡在铺上独自哭泣,枕巾濡湿了一大片。
他料想不到的是,太太没有跟他大吵大闹,反倒显得异常平静。他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太太。太太嘴里有力地吐出两颗字:“离婚!”
离婚?!这正是他曹R所期待的效果。是要离婚,哪怕是假离婚也行。离婚了就好,他与章桃花就不是通奸了。不是通奸了,恋情关系才说得过去。是恋情关系了,也就不是什么错误,没有违反纪律哪条哪款。没有违纪,竞争局长位置也就不受丝毫影响。
曹R暗自高兴。不过,他还是装着不高兴的样子,以免太太识破他的阴谋诡计。
“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了。离婚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
“就要离!”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要离也只能假离婚,等你哪天原谅我了,我俩又复婚,很简单的事情。”
“我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太太嗓门突然大起来,“等组织上处分你了,再离。”
这句话可吓着了他。“我第一次求你,别闹出去。如果组织上真的来调查我,你就说我俩婚姻早已……你暂时受点委屈,等事情过去了,我再补偿你。”曹R只差下跪了。
派出所的干警事后知道那天犯事的是一个大局的领导,有通奸嫌疑,于是将案卷移交到纪委部门。曹R很快被带走调查。
曹R被纪委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位纪委干部递给他纸笔:“先自己写!”
曹R脑袋冒出汗粒,怯怯地问:“请指示一下:具体写什么?”
那纪委干部厉声道:“装什么傻?交代问题。有什么问题都要交代。”
“我……没问题。”
“没问题来这干啥?”那纪委干部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声音一下提到高八度,“有没有问题自己不清楚?还在装傻!”
曹R只好老老实实地写。他心里委实害怕。他还是一口咬定跟章桃花不是通奸关系。再就是那50袋桃花虫的事,还原原本本放在局里的保管室里,有人说这也是贪污受贿,是不是诬告,请组织为我做主。要说自己有错误,那就是工作作风存在问题,不应该在上班时间去那地方,他愿意在此方面接受组织处理。其他,是在没什么可交代的。
曹R写的第一遍小字没有过关。显然是“没老实交代。”要继续写,一直到过关为止。
曹R几天没回来。曹太太急了,主动找到组织为丈夫开脱,说她跟曹R早已感情破裂,已分居几年了,最近准备办离婚手续。毕竟是几十年的结发夫妻,在关键时刻,她还是护着自己的男人。
“问题是发生这事时,你俩还是夫妻,没办离婚手续。”
办案人员不是吃干饭的。面对一连串的质疑,曹太太再也无言对答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曹太太恨自己的男人不争气,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她更恨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将他男人的前程毁了。
不久,关于曹R的处分文件下来了。他没想到处分那样重:开除党籍,就地免职。
一位驼背老汉一摇一晃走向3号窗口。是孟胡子,拿着厚厚一叠钞票,显然是要存款。这时候还在存款?你这个测字先生一年“骗”了多少钱啊?那叠钞票里有我丢下的500元吧?你测的什么卵字,老子党籍和职务都玩掉了。骗子!一个大骗子!
曹R额角在冒毛毛汗,是不是室内空调温度开高了?有的人等不起,说一声“明天再来”,走了。可是他曹R不能走,没取到钱,回去要挨太太的骂呢。要等下去,等。
“请AO195号到3号窗口。”
终于喊到他曹R了。他赶快奔向3号窗口,将存折塞进去:“取3000。”
“号子呢?”
“什么号子?我是AO695号。”
营业员微笑着说:“就是那个小纸片,给我。”
“我扔了。”
“那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AO695号?”
曹R火了。他认为是营业员故意刁难他,骂了起来:“你这银行就是名堂多!”他经常做报告,练就了一副大嗓门。“不办,老子就不离开窗口!”
营业厅出现小小的骚乱。
两个保安立马赶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等了一个上午,丢了排队的小纸片,还不给我办。”曹R余怒未消。
一位穿着装的工作人员挤到窗口,看样子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对那个营业员说:“别机械,给他办了,老同志。”那个营业员很不高兴,边办边嘀咕:“这是规矩,下不为例。”
曹R别着一肚子窝囊气,走出营业厅。一辆越野车缓缓开过来,嘎然停下。不知是何缘故,车门不见打开,引擎响起,匆忙开走。
曹R熟悉那车牌号,那是“桃花虫有限公司”新买的车。
车里坐的是汪经理。到了年关,汪经理还是那样忙——车的后备厢里藏着几十袋包装精美的桃花虫,这礼品还远远不够,还要到银行取点现款,包几个红包。汪经理车一停下,就看见曹R出来了,一副落魄相。汪经理像遇到了瘟神,心情不快,对司机一挥手:“莫停,赶快开走。”
车开走老远了。汪经理老觉得还有一双讨厌的目光追着车屁股,又命令司机:“左拐!”车的转向灯忽闪几下,拐进了一条古老的街道。
是不是新任局长住在那条街道?
“ 那些牛日的,转向好快啊!”
曹R心里空落落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