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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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样寒冷的冬天
鱼群都集结在深水
那里也没有想象的温暖
也许只是一条鱼的偶然召唤
一个气泡或者一次猛然的翻动
整个水域都寂静下来
让垂钓者无处下钩
我却仍在岸上凝视水面
天将黑了，所有垂钓者都开始收拾
黄昏撒在水面的碎片
夕阳的碎片
以及自己的碎片
我很焦急
因为太多的鱼
因为今天又要囤积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鱼能够寄养在哪
2012.12.02.
2.
我才想起自己被人钓了
我在钓鱼的时候
鱼是我的诱饵
山青水秀的钓场
是我的诱饵
我在那儿游来游去
再后来我怎么也想不出
青山绿水是谁下的饵
钓场必定是钓场老板下的饵
钓场老板又是谁下的饵
拿钓场老板作饵的人
他在钓什么
2012.12.02.
3.
垂钓者和被垂钓的
在这片水域
在这场不动声色的博弈中
鱼跃出水面那一刻
你投入怀抱时
我知道破产
就在瞬间
也许一生都在经营
所谓的幸福
希望一个接一个
期待一次一次
从水面浮出的惊喜
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场游戏
下一个钓场在哪里
下一个钓场的钓点在哪里
很多时候我们驱车狂飙一路
到达的时候
已经没有了兴奋
2012.12.03
4.
越来越害怕陷入
每次钓瘾发作的时候
我不能像一个智者那样喜水
也不能如一个仁者爱山
挥舞钓竿抛出诱饵
动作已经娴熟
无可药救的不仅仅是我
还有水中的鱼
它们一次次
前赴后继
饥饿的灵魂
总在诱惑里舍弃生命
暮色潮涌而来
我本该收拾好渔具
只是一个贪婪的意念
最后一条最后一条
我不停地想不停地挥竿
不停地把自己埋在闲暇里
2012.12.14
5.
总是有人面向一片陌生的水域
最后空手而归
我坐在岸边凝视
感觉到寒彻骨髓的水中
有很多饥饿的鱼
像我的灵魂
游来游去
我究竟想寻找什么
每冒出一个泡沫
都如一个答案
看水面的倒影晃动
是波浪还是我
活着
这么寂静的原野
是寒风让我知道温暖
是波浪告诉我
不能停止
所以我要被吹送
我要在一个接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停地褪色枯萎腐烂
我就是一条被钓上的鱼
弹跳挣扎垂落尾鳍
向鱼钩致敬
向鱼钩身后柔韧的那根线致敬
向舞动渔线的那根鱼竿致敬
向紧握鱼竿挥舞自如的幕后黑手致敬
我的宿命也是鱼的宿命
很多人不明白
垂钓者们
一直是反复在钓自己
2012.12.16
6.
鱼被迫离开水的时候
那样慌张的样子
它的弹跳多么无助
灾难突如其来
以为有水鱼就可以活下去
我并没有怜悯
只是想储备佳肴
池子里的鱼
每天不断地浮现尸首
惨白得让我心痛
让我不知所措
每天都要打捞那些浮尸
三五两条连狗都嫌弃
每天照样去垂钓
照样将鱼倒进水池
我这样乐此不疲
这样机械往复
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病重
她因窒息而紧拽我的手
我突然想起钓钩上挣扎的鱼
她的挣扎多么无助啊
我的母亲
2012.12.17.
7.
两条赤裸的鱼
在寒冷的水中游动
我看着你
你看着我
镜中的你和我
影子的影子
用眼神相互抚摸
躯体是两颗心的距离
我听到水声和你的心跳
弥漫雨的冬天
宿命的季节
水流向远方以远
你游在我身边
我要游向哪
2012.12.28
8.
这个时候
我是谁
手握钓竿静坐岸边
是一个布局设伏的将军
是一个阴谋的政客
是一个商人
是爱恋者
也是失恋的人
一条鱼在钓钩上弹跳
又一条鱼被拽出水
这一刻一刻
我是谁
貌似平静的姿态
内心在狂喜
在追逐和期待
我是赌徒
是屠夫
无异于一场战争
一场杀戮
我的收获是满怀罪恶
每次从钓场逃离
每次又急于重返钓场
无数个每一次
狂喜和愧疚交替
把我拽出水面
甩在岸边
2012.12.28
9.
一条雪白的鱼
漂浮在水面
寒冷的水面是风吹的浪
鱼肚一样白的雪
覆盖着枯萎的茅草
死在水中的鱼
死在雪下的草
有两只野鸭在水面
来来回回游
我只想一个人
坐在岸边
等天空的乌云压下来
等地上的光亮黯淡
然后驱车驰向无边的灯海
这是最寒冷的季节
这是最需要温暖的季节
只需要我的那一盏灯
在谁手里握着
2012.12.31
10.
你游来游去的样子
让我想起泳装
你裸体在透明中
光芒多邪恶
那些贪婪的眼睛
你感觉不到四周的杀气
你不知道吞食诱饵
要付出生命
可怜的鱼
你在柔软若梦的水里
我在坚硬的陆地
或此或彼两重世界
你和我
缘于一根钓竿
一根钓线和钓钩
还有精心配制的钓饵吗
你是我的鱼
我也是你的鱼
呼吸是彼此的需要
疼痛是你我共同的知觉
2013
11.
我如果是一条鱼
我不做鲨鱼
让那些无聊的食客
吃我的翅
借我炫耀空虚的财富
也不做漂亮的锦鲤
养在贵妇人透明的鱼缸
看她扭动丰满的躯体
度过无聊的岁月
不做池塘的鱼
任由主人放养或捕捞
如果真是一条鱼了
我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样的鱼
什么样的鱼超越鱼
活在生死之外
可以离开水
我以为这世界上
鱼和鸟最自由
那些不为人知的动物
它们最快乐
我以为人走人的路
蚂蚁爬蚂蚁的道
蝴蝶自由飞舞在山野
可是蚂蚁被踩死在泥泞
蝴蝶被制成了标本
自从猴子变成人
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安宁
2013.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