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白鹭湾这个名字很好听。
原来在西门外上班的时候,就知道西城墙内挨着墙根有一处地儿叫白鹭湾,盖满了楼,是居民小区。我的一位同事,她的家就住在白鹭湾小区。有一年我们几位年轻人忽然来了兴致,相约着到她家里打过一次牌。是傍晚,她做了几个菜,一起喝了些酒,牌就一直打到后半夜,各自散了。她做的凉菜很好吃,很清爽,颜色亦很好看,这也许是那天留给我最为深刻的记忆了。前几年她退居二线,我们偶尔可以见上一回,但我没有问她是不是还在白鹭湾住,因为我知道她的住处有好几处。
和我相熟的一位老画家,原来家也是在白鹭湾小区的,后来搬走了,搬到了历史博物馆附近。没有搬家前,我曾经去过他家里,印象最深的是客厅的墙上有一面大的镜子,现在想来,那是因为房子太小,在设计上刻意为之,这样就显得房间更大一些。后来这间房子成为他的画室,他一拨一拨带出了好些学生,都是画花鸟的。有一年冬天,下着大雪,我到白鹭湾拜访他,中午和他的学生们在附近的一家鱼庄吃了饭,又返回画室,乘着酒兴,他为我作了一幅小画,是一株怒放的牡丹。这幅画我装裱了,调离单位时送给了一位同事,后来听说这位同事搬家时忘记搬走了,又留与了另一位同事。我很喜欢那幅画,亦喜欢老画家,他几十年一直如父亲般地待我。他还来画室,次数较少,终究八十多了。想来那个冬天之后,我与他在白鹭湾再没有见过面。
白鹭湾,想着都是与水相关的。这个地方在明朝时,确是有一池水的,时有白鹭飞于水上,因而得名。明西安城是在唐旧城城基上修建的,但因时代久远,水利设施废弛殆尽,城西地下水苦,百姓饮水也成了问题,于是开凿通济渠,从丈八沟附近引皂河水进入城内,在西门南侧城墙下筑暗道入城,应是在白鹭湾处形成了一个大池子,解决了城西居民的吃水困难。这个池子的水至西大街又通过暗道向北流去,汇入莲花池,亦即现在莲湖公园的位置,成为明朱樉王府花园的一景。再向北,与城东龙首渠交汇,构成了一个较为系统的城市水道网络。当然现在,这条曾经穿过城墙的渠水是不存在了,白鹭湾亦只是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名字而已。
我真是三生有幸,要到这片区域的一个单位来工作了。这一处所在,与我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时的单位也就一墙之隔,我对这里充满了好感。在我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钱默存先生所说的那种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的感觉,我只是随遇而安,悠然自适,不觉得生活对自己有什么亏欠的。人生充满了很多的不确定,无论路途多么遥远,抑或平顺畅通,抑或艰辛曲折,冥冥之中,似乎都要回归到自己最初出发的地方,想到这些,自己也会释然好多了。
老城墙,陈砖相叠,无有尽头,青苔斑驳,迷离我心。还有老巷子两侧的土槐,细碎的叶片把夏天的阳光隔离开来,枯死的枝干清俊地穿插在浓荫里,都是极好的风景。车辆穿行而过,悠闲的市民漫步于树荫下,亦能看见外地的游客背了背包,行走在城墙根,不时还能听到城墙的墙头上游人的说话声,这都为日常的所见,可以给人以身心的受活。
我很喜欢白鹭湾这一处所在,它是端庄的,诗意的,行走其间,分明又是在成就一个个普通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