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呓语

午间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好几次想上城墙散步，但都因为要预约，嫌其过程繁杂，只好悻悻作罢。昨日上午去大院开会，结束得晚，就到西北角的林子里又看了一回。这里地面有标牌显示，说是上世纪初慈禧偕光绪帝西狩避难处，实际上那时此地为陕西巡抚衙门所在地，因为慈禧一行的来临，倒成了当时全国的行政中心。现在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点儿痕迹了，就只是一片树林，林子里不时传出鸟的叫声来。

当然，身处此地，难免会生出思古的幽情来。要再往前想想，在唐代这里是在皇城内，各部院省驻扎于此，故事也就太多了，年轻时的白居易大诗人，去周至担任县尉之前，在秘书省作校书郎，傍晚值班累了，来到园中歇息，对着盛开的紫薇花吟道，“紫薇花对紫薇郎”，也是不胜感慨。秘书省那时就在附近吧，这里当时好像是一个类似于御林军的所在。现在当然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有林子间不时传出的几声鸟叫。

与Q君在回坊吃了小炒，喝了蛋汤，难免就有些撑，听取她的意见到附近的莲湖公园消食。路上杨树的花絮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加上扬风吹起的尘霾，让人眼睛亦难得睁开。到公园里边，花絮与尘霾就小多了，湖中的水面绿泱泱的，建筑、树枝、游船的倒影在水面上掩映着，倒显出几分生趣。最好看的是杨柳，新出的绿叶随着枝条在风中摇摆，水中的倒影亦随波摆动，煞是喜人。在公园的东南墙角处，是唐时的承天门遗址，据说是仅仅剩下了一绺墙基的夯土，现在为一处名字称为承天阁的小楼所遮盖。承天门在唐时有多重要，可比划于当今的天安门，出承天门的朱雀大街，宽约一百五十米左右，中间为御道，直通终南，是为彼时唐长安城的中轴线，现在亦是不见一星儿踪影了。

在莲湖公园游走总让我想起萧红。一九三八年三月间，丁玲率西北战地服务团从潼关到西安，萧红、端木蕻良、聂绀弩等人亦随团安顿下来，住在公园附近的梁府街，也就是现在的青年路小学内。大致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他们频繁地出现在公园附近，莲湖公园亦成为他们游走散心的重要场所。彼时萧红正与萧军分手，而与端木相恋，几个人的感情纠葛此起彼伏，真要吹皱一池春水了罢。在世间流行的一张萧红的照相，正是拍照于莲湖公园的铁栅栏门前，萧红看似舒心地笑着，实在让人觉得太过于诡异，因为聂绀弩的一篇文章中记录了当时的情状，萧红的状态是熬煎的。

这两处所在，常常为这些年午间的休闲之地，行走其间，每每不能忘记书上旧事的记述，亦常翻腾于心际。人老则极容易出丑，絮絮叨叨，自顾不暇，大致在往岁的文字中，多有重复的书写，亦是无须自掩衰老的意绪，口涎垂流，不能自已，且随它去。亦愿这般无趣的文字，亦随历史的尘埃，都化作征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