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艾

过些天就是端午了，到市场上去，问有艾草出卖么？商贩惊讶道，还早吧？！还有一个多礼拜才端午，确实是有些早的。于是就仅仅是买了几个西红柿回来，生吃。但心里还是对于艾草，有着种种的念想。

实际上大多普通的人家都明白，艾草在端午这一天收割，药性是最强的。只是城里没有大片耕种的田地，市场上当日售卖的艾草，多是从城外运进来，自然不是当天收割的，或者是端午当天清晨收割，乘着夜色，即时送进城里的。这本来就是一件较为神秘的习俗，说是端午当日药性最强，恐亦很难说出反对的理由，而要从药理学的角度探究，兴许又可以列出好些条缘由来。

前边说端午家用艾草是一件神秘的习俗，亦是有些道理，因为这种习俗，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了，举例要说，就是在《诗经》中就多次出现这种植物了，而主要的用意，是用它来驱毒辟邪、期纳百福，实在就有些神秘色彩的。南朝梁时学者宗懔在《荆楚岁时记》中记载荆楚一代的风俗，说端午当日，人们“鸡未鸣时，采艾似人形者，揽而取之，收以灸病，甚验。是日采艾为人形，悬于户上，以攘毒气。”以艾条用来火灸，寻常日子中多见，而端午当日采艾草悬于门户，亦是不仅仅限于荆楚之地的习俗了。

寒舍亦多年在端午的当日去市场采买艾草回来，很喜欢那种有着浓郁的辛甘、清香的气味。可以多买一些，插于瓶中，分置于多个房间。至于门户之上，定要多取一些出来，捆绑成束，悬于门侧。似乎是一种暗示，有如道家画了咒符，出入门庭都是心安理得的。门外悬着的艾草，要到了第二年的端午，才会换下来，室内各处，则在临近了春节，要洒扫庭除时才收纳在一起，却并不丢掉，以剪刀裁成短短的枝节，每晚泡脚时取来一些，先以沸水煮了，再添水使用，竟可以用掉好些日子。

有一年夏天，几位朋友相约在秦岭的一个峪口小住多日，奇怪白天、晚上竟没有蚊子叮咬，便向主家打探，主人说，你到河边去看，艾草密密麻麻有一人多高，味道重的，还能有啥蚊子！想来蚊虫大多都是惧怕这种辛甘气味的，于是就有了很深的念想，自此每年都会郑重其事地采买艾草回来，同时亦更是佩服古人的生活智慧，可以让后人享受如此丰厚的恩泽与礼遇。

亦喜欢以艾草为主要用料做成的艾香，在书房中看书习字，有些困倦了，便在香插中插上一支香条，点燃，在袅袅的清香中品味一种轻舒的愉悦感，这是抽烟所不能带来的感觉。几乎没有接受过艾灸的亲近，据说有病治病、无病健身，很有疗效，只可惜自己对此没有太深的认知，亦没有亲身体验的经验了。

很喜欢《诗经·采葛》一诗，“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葛、萧、艾为三种中药材，其中“萧”就是屠呦呦从中发现青蒿素的植物青蒿。前人解读说这诗是情人相思之词，但以寻常的语调，却说得这么周转回肠，亦真是让人惆怅，而以采艾作歌收尾，看上去就更是凄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