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局巷

几年前的一个午后，机关里的一位老同志从家里来电话，说他的腰椎病犯了，不能上班，家里来了大夫，让过去两三位年青人，帮着大夫一起为他做理疗。我们三四个人过去后，才明白了怎么一种治疗法，其实就是牵引。他平躺在床上，我们几个人拉住患者双足，大夫拉着双肩向外牵拉。就这样折腾了多半个下午，也是快到晚饭时间了，主人热情，在附近的一家饭店招呼大家吃饭，酒自然是要喝的，吃完饭天是彻底黑了下来。走出饭店门口，正对了却是一个路牌，上书“火药局巷”四字，这条名字特别的街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我深深地记住了。也是在这天下午，大家共同说过一件事情，现在想起来，是自己太过于迂腐了，没有机遇意识，要不然，人生走向也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那晚看到的，是火药局巷东口的路牌。东接含光门内西甜水井街，西至无极公园，长约三百米左右，就是火药局巷。要说，也是在南城墙根下了，与南顺城巷仅仅相隔了两排房子，二三十米的距离，平行着。东边顶头北向，是双仁府街，西边顶头北向，是迎春巷。西边与南顺城巷是贯通的，东边则有房屋隔着，过不去，要去，则须顺着西甜水井街向东走到头，也就到含光门下了。窄窄的马路，亦正好能容两辆轿车平行行走的样子，路边的树木也不大，房屋亦不高，一眼看去，就实在是最为普通不过了。

这个街名的由来，始于清末民初。在唐时，这个位置是皇城内社稷坛的所在，是朝廷进行祭祀活动的场所。清末，这里曾有军火库，火药局在此设立。左宗棠成立西安机器局，先是在东县门一带，后搬至此处。这机构一度曾搬往兰州，不过最为辉煌的时期还应该是杨虎城在陕西主政的一段日子里，是他的兵工厂。后来陕西机器局亦在北侧建成，主要进行枪械的修理。解放前后，胡宗南败逃，主要器材、设备等物资迁往陕南，这里逐渐演变为家属区了。那时住户应该不是太多，直至解放后好多年，这一片区域仍然有大片的水洼、草地存在，甚至于洼地里还有窑洞分布，真正发生变化则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规模的城市改造让这里成为居民密集的生活区了。

我对这条街的好奇还有一个缘由是，一位熟知的朋友在街上开了一家咖啡店，时不时地就有圈内的朋友晾晒于此获得的幸福感。偶然的一天，溜达进去，是二十平的一间临街的门面，操作台占去门口的一席之地，剩下的空间就真是没有多少了。沙发、圆桌形成的仅仅就四五个席位，且不太讲究，完全是居家的随兴的样子。墙上挂着一个横披，是篆刻家钟镝所书的店名。饮者是懒洋洋的模样，坐着，抑或躺着，姿势亦无须分得太清，就只是享受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轻松的气息。多是独自一人发呆的，你在，我就在这里，你不在，我亦在这里；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在等，凡此种种，都无不可，总之是林荫道下行的质地，虽是在城市热闹间。门外的一侧墙上，细绳挂着的是一小硬纸片，包装箱纸的一面，随意地写着店名，翻过去也许就是花花绿绿的样子。门至街面，有三四个水泥台阶，门两侧的台阶上分放两只粗糙的兽面石雕，亦并不是很怕人的面孔。店面的门，有时是关着的，显然是随兴的性情，与它的气质是协和的，吃了闭门羹的顾客大致亦不会以此为怪罢。

倘是在城墙下，从西往东走，抑或从东往西走，这一段，最喜欢从无极公园穿过，从火药局巷出入，城墙根下，总给人阴阴的感觉，即使夏季亦是如此，实在不如这条街给人以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人觉得舒服。虽然这条街是太过于短了，名字亦是有些别样，但它终究，于人是亲近而气场谐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