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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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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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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

恐怕是老了的缘故,愈来愈钟情于午睡了。人在年轻时,精气神是足的,偶然的没有午睡,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年老则血气衰,没有午睡,就很为吃力。记得有一年的夏日,正是午睡的时间,忘记是什么机缘,溜达至翟先生的画院,他与一拨人午间喝了酒回来,说了句,你坐坐,我歇歇,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当时大为不解,现在则完全理解了。他那时已年近七十,自然是需要午睡的。

有一种说法是,请客吃饭放在中午,大多是没有诚意的。可能也不见得对,但事实上也是说,中午时间太短,再加上半天的劳累亦会让人风神稍减,不能从容地吃饭与交谈,所以效果就差。午饭大多是短平快式的,留下多余的时间给睡眠,可以让人有精神上的无限满足。但吃饭完毕即睡眠,似乎又不太合乎生理的健康,总须稍为活动片刻,或翻翻手机,或浏览网讯,轻微地出门走几步路,亦都为有益的事。

多年来我很少有午睡能睡得实在的时候,即众人所谓的深睡眠。似乎浅浅的,说睡过去了,又似乎没有入睡,眼前总有虚浮的人影抑或其他的物象闪来闪去,或者窗外的小小的响动亦会让人从这种浅睡的情境中清醒过来。尽管如此,即或算是歇息片刻,亦能得精神与体力上的大解放,总之有了这个算上或者算不上的午睡,人是会舒坦很多的。

偶尔亦会有深睡眠的情景。吃过午饭,顺着城墙根儿走,至含光门,出城,再沿着城墙根儿走,走在风景如画的环城公园中,至西门,进城,再沿着城墙根儿走回单位,那委实是要累死人的,尤其是夏日的午间,空气中蒸腾着水汽,汗水在身前身后流淌着,真是痛快淋漓。城墙上亦可以走走,避过夏天的烈日,或者冬季的寒风,就都是好日子,一段来回走过,是困乏的。沉沉地睡去,那真是好的午间。

很怀念小时候的午睡,跌倒就睡,睡不知足,睡得四体酥软,睡得口涎湿巾,睡死了般,竟不知天地何以有夜昼之区分。那是没有心事的快乐,在午睡中亦能发酵,至于成人,是只能怀想与羡慕了,只可惜岁月不复往回。少时的午睡,大致是人生中关于午睡最为惬意的记忆,只有沉浸其中,亦才能感知人生的美好,且将成人之时的人世避过,沉醉在生命的桃花源中。

午睡以夏日的午睡最为让人沉迷,实际上午睡并不需要夏令时的冗长,在于成人,大致半个时辰就会圆满,但占有与放松却是极易让人获得幸福感的。当然,夏日亦有夏日的烦恼,倘是在午睡中,有一只蚊子飞来飞去,恐怕亦是难以入眠的。现在的蚊子似乎进化了,并没有嗡嗡的飞来飞去的声音,但它是实打实地叮咬,发现它叮咬了,那必定已是实际的叮咬,皮肤上起了红包,疼而瘙痒,是一种别有滋味的难受。有一只蚊子已别想入睡,倘有三两只恍恍惚惚地飞来飞去,那定是午睡的噩梦了。

古人有许多写午睡的诗词,那种刚睡醒的觉悟最是为人欣赏。宋时蔡确《夏日登车盖亭》诗云,“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些许闲情与雅致,确乎可以以为是人间清音。裘万顷《午睡》诗云,“午窗春日影悠悠,一觉清眠万事休。堪笑邯郸槐里梦,痴儿到老不回头。”显然以午睡作为人世间的无上境地。陆游关于午睡的诗词,大致可以搜寻出十多首,亦能见诗人对于午睡的钟情。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历朝历代中关于午睡的诗词,以宋人的篇目为最多,这实在是一种颇可以作为社会课题进行研究的现象。

午睡对于老年人来说,应该成为一种生活的必须,这是我的渐渐变老的切身的体悟。终究有睡不着的午间,那亦无妨,手握书卷,过渡入眠,亦未尝不是一种比较好的方法。握卷而眠,在古人的诗词中,似乎还是一种别有雅趣的习惯。实际上,只要能睡得着,有无雅趣,则在其次。我的一位女士朋友,曾经绍介一种比较可靠的入眠方法与我,就是在倾听王菲吟诵《金刚经》的乐音中渐渐入睡,惜乎未曾尝试过,但从情感上理解,那一定也是一种可以让人尽快入眠的方式罢。不以为好事者的读者尽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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