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文章写白鹭湾,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现在重新阅读,竟又有言犹未尽之感。是的,白鹭湾是安定门内城墙脚下的一片区域,不过现在在白鹭湾西区的中间,还有一条街巷是被命名为白鹭湾的,这也应该是城市记忆的一个重要痕迹。白鹭湾小区面积较大,它的东区大门朝东已经是到了东侧的另一条街巷柴家什字了。
这条被称为白鹭湾的街巷,南北朝向,南边街口连了西梆子市街,北边街口则连了菜坑岸。我出门走了一回,不到三百步,估计也就二百米长的样子。街两边亦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留意,就都是一楼的住户把临街的房间简单改造作了商铺,生活日用,小摊小贩的。巷子不宽,最多可以并行两辆车,窄到整条街连一棵树都安置不下了。街上整天有人,有车,整天是忙忙乱乱的样子。
奇怪的是我在街巷南口看到一块城市记忆的标志牌,写有“赵寿山故居”字样,还有他的简介,说“甘露巷七号为赵寿山将军故居”。难道已是消失掉的甘露巷就曾经在这一片区域?我觉得位置上是有较大偏差的,于是就找到了一张民国时期的地图翻看,终于看到它的影子,它应该在南桥梓口中段路西位置,是和西大街并行的一条半截巷,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西大街拓宽改造时被拆掉了。这条半截巷,不只有赵寿山故居,清末进士宋伯鲁后人宋曾诒亦有宋家老宅院落落座。所以这块标志牌最应该安放在白鹭湾小区东北方向的梁家牌楼附近才算是妥帖,免得看到它的人产生误会,以为赵寿山故居就曾在这一片区域。
赵寿山是名人,祖籍陕西鄠邑定舟村。他早年曾任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司令,参与过西安事变的和谈,解放后先后担任青海省政府主席、陕西省省长,一九六五年六月在北京去世,享年七十一岁。前些天我去鄠邑公干,在一个中学里遇到一位女士,一口鄠邑北部方言,我问她说你是渭丰那边的吧?她说是,定舟村,和赵寿山是一个村的。表情上多少还有些傲娇的成分。这让我想到这块标志牌,觉得还可以把这件小事情记录下来。
再把历史的书页往前翻一翻,可以知道白鹭湾这一片区域在唐时是处于皇城中的,称骅骝马坊,是皇家养马的地方,马要吃草,所以它的东侧,也就是甘露巷往南区域,就是司农寺草坊,白鹭湾往南至城墙根下,则是朝廷用来祭祀土神、谷神的场所大社。“白鹭湾”一词的出现,最早亦应在明时。
陕西文化名人张艳茜女士世纪初曾经在这条街巷赁屋居住,她在她的散文集《城墙根下》有篇文章中写到,“我住的那个小街名为‘白鹭湾’。后来学历史出身的施晓宇来了,帮我考证‘白鹭湾’名字的由来。我才知道,早先的白鹭湾,是一片地势低洼的水乡泽国,这里菜园田垄交错、翠鸟白鹭翔集,乡村风景闲适优美。敢情今日缺水的西安,早些(时候)确有白鹭飞翔!可见西安的安定门,早就是一个适合人居的温柔之乡啦。”这个考索亦有些意思,很有些文学的色彩,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上网搜搜“白鹭湾”三个字,各地称作“白鹭湾”小区的地名还真是为数不少。
张艳茜的文章中还记有一件趣事,说她租住的院子门口,有一个标志性的摊点,是一个中年男性的修鞋摊,往往有人找她,她就会说,门口有个修鞋摊。有一天摊儿没有摆出来,她在上班路上却见到了这位穿着干净中山装的四川男人,“站立行走的他,个头竟然很高,很挺拔,很有些一表人才的模样呢。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好几年前,来到这一片区域上班后,多次从这条街巷穿行,有意无意地,我都会用目光搜寻张艳茜笔下的这个摊位,可惜一点痕迹也没有了。是的,终究近二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皆尘土,此情可待成追忆了。自己行走的恍惚中,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原先大院中的一位修鞋匠,而今走了出来,竟然亦让许多人不敢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