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刻意在网上查找过樊志民先生的资料,他的学术成就以及影响,就让人觉得实在遥不可及;不过又觉得相当的近,先生开了博客,以“上郡农夫”自称,亦相互经常窜门子,再加上好几位相熟的师友,都和他过从甚密,亦常是说起他,于是心里就觉得是十分的近。近了就好,就能有见面的机缘。
是深秋的时节,先生自杨凌来,在西安讲学,远山眉茶业的熊双平先生,有意为先生洗尘,就约好了在曲江南湖边上的一家酒店餐叙。早早地从城中赶去,时间尚有些早,就绕着南湖走了一圈,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水面上,楼台亭树的影子斑驳陆离,都在轻微的秋风中,一时景象,实在是可心极了。见到先生,交谈起来,先生谦和,大家几乎不感到有怎样的压力。是要和名人合影的,站在一起,才真的感到,先生要高大许多。
先生就职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是农史和科技史研究方面的专家,这方面的话题自然也会多一些,有些亦颇有趣。如说到陕西所处的纬度,陕北、关中、陕南三种地形地貌,三种文化特点,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三位作家,风格各异,这种独特的现象,在全国各省份中还是比较稀见的。说到陕西的面食好吃,原因是北纬三十五度是小麦的最佳适生区,小麦传入黄河中下游流域以后,经历了由春小麦到冬小麦的改变,秋种夏收,一年四季,吸收了天地精华,品质更胜一筹,自然就好吃,不赞成袁隆平聚焦产量进行水稻改良的做法。说到自己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有人诘问中国的尘霾漂洋过海,到了日本和韩国,作为专家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他回答说从农林史的角度看,这两个国家的土壤耐旱程度差一些,土壤结构还是需要黄土来改良的,要尊重自然规律。轻松地化解了尴尬。
在不长的时间里,他还多次讲述自己和“团子”的故事。“团子”是先生家里所养的一只雌猫,和先生感情深厚,先生进门出门,每次都会有接送仪式,在日常生活中,给他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和团子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小猫,亦为先生所喜爱,只可惜,小猫忽然走失了,多日寻找不见,让他很为心痛。翻开先生的博客,即能看到团子的故事和影像,小猫的身影亦是历历在目,是能让人心生怜爱之心的。身旁的李宗奇先生这时对我说,所以我是不赞成家里养宠物的,投入的感情太多,一方面会影响和减少与家人的情感交流,另一方面,一个客观的事实是,它的寿命没有人长,一旦离去,对人带来的感伤是巨大的。
谈到对于我的文字的印象,先生说是文笔细腻。许是有三年的天气,自己断断续续读完了王仲荦所著《魏晋南北朝史》,并随手抄录,做了四万字左右的札记,放于博客,其实亦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打发时日,聊以消遣罢了,得到先生赞许。他又推荐王仲荦的一册《北周六典》于我,称是极为重要的一部王著经典之作。在见先生之前,重读他的文章《清明说麦》,和他说起文中引用的《诗经·思文》篇中的句子,“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原来“来”字还有“小麦”的意思,先生一笑。其实他的学问,除了农史与科技史之外,亦是相当的驳杂。
在我的师友中,有很多的人都受到过先生的礼遇,商子雍先生还曾专门写过一篇文章以记其事。杨凌是中国农耕文明的发源地,是著名的现代农科城,中国农业历史博物馆亦相当出名,先生兼任馆长,亲自讲解,接待过国家级领导人,所以有要好的友朋来,他总是亲为讲解,师友们亦自欢喜,相互调侃说享受过国家级领导人待遇。南湖的当晚,在座的陈嘉瑞、熊双平、张晓东、杨贤博、李立荣等都曾有此享受。不只师友,对待他的学生,他的情感亦是真挚的,在他的一篇讲话稿中,有一段话,读来让人最为感动,“从学缘层面讲,我从九十年代迄今招收博、硕士研究生近百名,他们有的已走向社会、有的正在攻读学位。在座的诸位除了我的亲朋好友外,以学生居多。学生是我的学术与思想的继承和传衍者,我以对待子女的心情对待我的学生。作为导师,我追求的是鞠躬尽瘁、不愧对后学。但限于水平与能力,我能奉献于我的学生的往往有限,平时又有要求严苛之嫌,使同学们常怀畏惧之心。每当同学们将要离我远去时,往往又是我心怀歉意、最容易动情的时候,凡是心细的同学可能都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就是我所遇到的樊志民先生,他是渊博的,亦是可敬的,他的学者的气质和谦和的态度感染着和他接触的人,让人初次见面,就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心里的如沐春风的欢喜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真要高兴一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