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华去世已近乎两年了,偶然的电话联系,才从张鹏口里得知讯息,一时哀伤,竟至于木然无语。随即在网上查找有关于他的资讯,是在去年末,商洛的政府网站上即有公告称他“因病去世,表示哀悼,人大代表资格自然终止”的条目,是真的辞世了。望着窗外沉重的雾霾天气,心里颇为郁闷,于是驱车南行,在环山路上绕了一圈,入香积寺枯坐半日,冷风侵袖,残阳如血,怀想故人,时觉人世清凉无比。
贺丹华、张鹏、袁炎等,我们都是省委党校的同学。在零六年秋季,省委党校开了一个全省优秀科级干部培训班,时长三个月,学员来自省内各地市,有五六十人之多,大多为乡镇长、团委书记,亦有担任两办主任、县长助理等职务的人员参加。丹华当时还是乡长,他介绍自己时总会调侃着说,自己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基层的人民政府工作,黑框眼镜镜片之后的眼神是纯洁而满足的,亦容易显露出他早年的中学教员身份。这种培训班相对松散一些,课后、周末的交往,大多以本地市的学员为主,跨地市交往的情况并不多见,但丹华似乎不受此限,和很多的同学都是亲和地交往着,并不包裹着自己。因为他的交往,我和西安这边的同学,张鹏、袁炎、老郑等人,要走得更近一些,结业之后,偶尔总也会有电话联系。
那时这些同学们,可以说是风华正茂,事业有成,乡镇长、团委书记,大多只有三十来岁,正所谓前途不可限量。此年正好为区县换届的年份,有个别同学当年职务及岗位就发生了变化。在这十年里,通过媒体,通过同学,知道的一些同学干事创业的资讯,有很多都是让人深受鼓舞的。丹华的岗位亦有变化,先是乡长,而后镇长,印象里,似乎还在QQ聊天中听他说过曾经一段时间是在市林业局里挂职锻炼,最后是在县教育局长的岗位上去世的。正当壮年,而英年早逝,能不让人唏嘘。
丹华待人是赤诚的。几年前的一个春节,我和几位同事到蓝田境内二郎山去爬山,下山时觉得天气还早,几个人就临时动议说再跑得远一点吧,于是决定到丹凤一游。联系丹华,他说欢迎,他在高速棣花路口等候。傍晚到达,他与爱人陪同在贾平凹老家贾塬村老街转了一回,参观了二郎庙。晚宿丹凤县城,他安顿好以后方才离去。第二天清晨早早过来,又陪同爬了一回毗邻县城的凤冠山,沿路解说不已。而后又至龙驹寨船帮会馆,因为景点春节休假,他不知怎样协调还是为我们一行网开一面,尽兴地进去游览了。后来我的同事说,你那同学为人太实诚了,有机会一定要邀请人家来西安玩。
据我所知,丹华来西安比较频繁,因为孩子在西安上大学,但他几乎不联系同学。有一天,接到他的电话,说已到了我的单位门口,就看看我。我出去接他,他批评我说,你怎么上班还穿着户外运动。我一笑了之。我说到处都是人,整天烦闷。他开玩笑说,就是,就像池子里边养的鱼太多,鱼是烦躁的;我们镇上就一条街,连个人影也没有,晚上更是恓惶,也不行。他那时已是到竹林关镇做镇长还是书记了。中午我们在单位旁边的老米家泡馍馆吃了饭,我叫了一位同事陪同。这也是我和丹华的最后一次见面,现在想来,心里也有些隐隐的疼。
一二年《与书为徒》出版后,曾经给丹华寄过一本。山里边快递进不去,他留给我一个县城的地址让人代收。我想他的工作环境是艰苦的,工作的乡镇,距离县城,动辄就是半天的山路,而且现在正是社会转型期,基层矛盾较多,工作压力大,他年纪轻轻就挑起了这样沉重的担子,他的人生是付出的。条件稍好,他却无缘享受,让人觉得人生是凄凉而无奈的。后来和他联系较少,怕干扰他,终成遗憾,就成为了自己的心底的痛。
丹华是去年春上去世的,在西京医院住院期间,张鹏曾经看望过两次。张鹏说,丹华爱人郑重地告诉他,不要让同学知道。我想象不出丹华离世前是怎样的情状,我的脑海里,仍然是他健康时快乐而开朗的样子。年岁渐长,我辈凋零,时遇不虞之毁,常让人扼腕而太息。每每想到他的音容笑貌,而又想到他的倏然离世,都会让人感到人世的苦焦,愿他在另外的世界里,仍然是快乐而开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