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看到陈村的作品,是在古旧书店地下室的折扣架上,《陈村文集》中的两本,一本小说集,一本散文集,许是因为书店天窗漏雨的缘由,都被雨水打湿了,晾干后一副沦落的样子,就被插在折扣架上出卖。我一直对小说不敢招惹,怕浪费时间和精力,偶然打开了他的散文集,读了三两句话,顿觉意气相投,深呼吸着就又多读了几句,终究放不下手了。于是在几本相同的书中翻检,想找出一本品相较好的买回家,可翻来翻去还是翻不出一本像样的,上帝何等公平,几本书淋雨的程度亦大致相当。回家后就一直翻着看,纸质也硬碎得不好动一动,但仍然不减我翻动它的兴趣,有事无事的,总喜欢翻一翻。现在书脊已是变形得厉害,两侧凸出,中间凹陷,在我所有的书中,品相应是最差的一本了,可我总不舍得处理掉它,躺着读书,读一本喜欢的书,该是人生多大的乐趣。
后来在书店里碰到一本《鲜花和》,据说是小说,其实不过是在写一个男子日常的琐碎生活罢了,我把它当作散文读,读得津津有味。读过一遍,放手,书放在办公室的书柜中。有一天,被一位女同事看见了,大致看见“鲜花”就有些亢奋,激动着说一定得好好研读,我不能抑制她的热情,就被她拿走了。后来可想而知,她永远没有和我再提这本书的话,亦从来不谈相关于“鲜花”的话题,大致如今,她已并不知道陈村是谁,他的那本《鲜花和》,到底在说些什么。等着新版的《鲜花和》出来,我在书店碰到它,忽然一时心血涌起,觉得一定得重新再读它一遍,于是购买回家,可阅读的兴趣却是真的没有了,它就静静地躺在书堆中,品相是不一般的完好,实在也是无趣。
还买过他的一本《五根日记》,大致清楚了他知天命前后的生活状态。他是怎样地迷恋于网络,竟至于不再有好的小说或者散文出手,每天在琐碎化的电子文本中奢侈地耗费自己有限的日子,挥洒自己常人难有的才华,真是让人觉得可惜。百度上说他“1999年兼职榕树下网站,任艺术总监。2004年兼职99书城网站,任艺术总监、总版主、论坛版块‘小众菜园’首任版主。”可知他是怎样繁忙的景象。他的新浪微博也是频繁着更新,频繁着回答不同的问题,评论着是是非非,有时,我的整个页面都是他的更新,我更是心里难受,觉得才华被奢侈地消耗。
书店里很少有他的书,其实他出过的书倒不少。每次去书店,大都会在查书台的电脑中输入“陈村”两个字,整整的一张页面密密实实,但库存量一栏基本都被圆圈占有,只是《鲜花和》的名下出现一位数的洋码字。说心里话,就喜欢读他的散文,喜欢那样一种诙谐而又沉静的味道。走出书店,也会抱怨几句,觉得出版人实在是忽视陈村的存在了,现在的不去说他,就他以前的本子,其实是有重印的价值的。
陈村今天在微博上说,“我写过几百万字,没料到‘男人是妇女用品’这段子传播最广,还有些版本差异。”大致能看出,这个社会怎么了,这个社会的价值取向到底有了怎样的变化。有时想想,一个码文字的人,在岁月的长河中,即使能留下一句世人相传的话,亦是幸运无比的。陈村,亦应算作是幸运的,因为他的话,“男人是妇女用品”,被大范围复制传播了,区区几百万字,倒算什么,愿他因这句话而不朽。这难免不让人想起唐陈子昂的一句话,“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子昂其它的多少万字,亦是不能记起的。像是本家,其实不是,陈村,本姓杨,原名杨遗华,上海人。
十四年五月十一日裕堂写于北院门旧署南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