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过了腊八就是年。
好多年都没有吃过腊八粥了。腊八粥成了小时候的记忆。乡下,我们那里的风俗,到了腊八这一天,人都起来得早,做腊八粥,家家都做。做好后,天也就亮了,左邻右舍,相互之间端一碗赠送。似乎还有舅家给外甥送腊八粥的习俗。小时候的记忆里,每年,我的外婆,一位小脚女人,天不亮,行走五里地,就会用一只黑色白边的瓦罐,盛一罐腊八粥给我们兄妹送过来。外婆死去好多年了,我还记得她对我说过,你和婆是一个属相。
城里的寺庙到了腊八这一天,大多都会做腊八粥。很多的善男信女,这一天也会起得很早,到寺庙里进香,吃腊八粥。人挤人,大多很热闹。大兴善寺、广仁寺、都城隍庙,兴许是在城里的缘故,吃粥的人尤其多。我的一位高姓朋友,每年腊八这天都会到西大街的都城隍庙去上香吃粥,已经成为习惯,有一年不去,还会觉得少了点啥。还有一位美女朋友,专业摄影师,却喜欢去广仁寺吃粥,拍照,拍出来的烛光灯影尤其好看。
现在城里人家少有做腊八粥的,生活习惯使然。邻里之间亦较少来往,有对门住几十年却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做什么工作的,更谈不上做一碗腊八粥相互赠送了。现时人喜谈非物质文化遗产,腊八粥这种习俗会不会也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好像很有这样一种趋势。很多俗世的文化都在向遗产发展。
周末与青女士去香积寺。天空晴朗却寒气渐深,是四九里的天气。崇灵塔经过十个月的保护修复重新对外开放,原有的隔档围栏拆除了。我与青女士绕塔三圈合手叩拜。是我们的一片心意,祈愿世间美好。她站在台基上,一字一句地吟诵着展板上的经文。我走下台阶,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仰望着崇灵塔的身影,心里竟有些莫名的难受。
待她下得塔来,我领着她,出了寺内的西门,是滈河边了,沿着河岸是两层的寮房正建,框架初起,对过则是寺院原有的一排寮房,约十余间,朝向正西,房门都紧锁着,空旷里寒风袭人。我们走到最北边的两间,我走近企图透过门窗向里边看,却看不到什么。我回过头,对青女士说,费先生就是在这间房子圆寂的。是有大半年天气了。我呆呆地心无所寄。那时费先生大多时间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我与草木想见他的那天,他仍然是昏迷的,我们在寺内等了有半个时辰,方才离去。其间我曾独自行走到寮房的窗外,听着屋内的梵音,想着费先生,我的眼泪哗哗地流,念头里想,这是辞别了。其实这就是辞别了。
我们走出香积寺,山门殿里却有本昌大和尚手书的纳福春联和福字免费由信众拿取,很精致的印刷品,就请了一幅。也才知道,每年腊八这天,寺前山门广场亦有腊八粥布施,并为食者赠送纳福春联。山门殿里向大门两侧门柱上的联对是费先生撰辞并书写的。跨过山门外终南大道,是三河口公园,滈河、潏河交汇于此,河两边深林无际,清冽的空气中夹杂些树叶的腐烂的气息,倒是很清新的味道了。干冬,河水清浅流细,站在河底,回望香积寺,它是庄严而高耸的。
二十四年一月二十四日,裕堂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