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之所忙

离年关越近，越是忙。这种忙是一种特别的忙，带着一种“年”的味道。据说“年”是一种怪兽，几乎所有的人，像是中了魔怔一样，为年而忙。说到底，还是因为“情”，情之一字，所以维系世界。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临近中午，驱车到朋友处。北二环一直堵，车流像几堵墙，从东到西，平行着一直堵将开来。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比在它前后行走的时间加起来还多，其实它不过也就三五百米的路程。过了二环，北行走洛门路，路上人少车少，空旷得像是无人区。这一片，是汉长安城遗址保护区，控规区域。

就他一个人，办公室很大，五十多平。他坐在沙发上，沏茶，茶几上是一套像样的茶具。他的手法很娴熟。可以想得出来，平时值班，他又没有什么爱好，就只能喝茶。抽烟，两个人都抽，房间里顿时烟雾缭绕起来。刚落座，似乎要说的话很多，但说一会儿，就不想说了，两个人就都沉默着。我有点累了，斜躺在椅子上，眼睛亦眯瞪了，就见他说，累了？换一下，在沙发上歇会儿。他坐着的沙发的一头，有一个枕头，和一个薄棉被。我摇摇头。这样就很好，是一种彻底放松的姿态。墙角的空调一会儿运转，一会儿歇着，室内温度要比室外高多了，人是舒服的。

这是汉长乐宫众多建筑遗址博物馆中的一个，凌室遗址。资料上说，凌室东西长约三十米，南北宽度不到七米。现在以基坑形态向外展示，上置保护大厅，建筑比较简陋，有些角落已有破损。大厅外则以围墙圈了，是铁栅栏墙，地面则以石子铺成。周围是野地，野荒荒的，只是临了路边，办公室靠北边的一侧，有一个停车场，有几辆车停驻。据说原来是一个小学的操场，学校废弃了，便成了村子的停车场。

这一处遗址向北不远，在马路的另一边，还有两处遗址，亦建有保护大厅，考古结论说是太后寝殿及议事大厅遗址。曾经去过几次，站在玻璃地板上俯瞰，是能让人感慨无限的，每有“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的字句会跳上心头。但有时朋友之间，缅怀前尘，亦会调侃着说一些没有厘头的闲话，有一回便听甲对乙说，回去叫上爱人，拿了铺盖，在寝殿上睡上几晚，然后怀孕生子，一定也会生个皇帝的。大家就只是笑笑而已。

往事越千年，想着这一片土地上，彼时汉王朝的权力中心，一定也是熙熙攘攘的，而今却就留下了几片残迹，实在亦能算作是造化神功了。这种空寂与虚无的感受，我的这位朋友应该是体会最深的。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他，他也只是颔首微笑。人生在世，忙忙乱乱地度过一生，有时让人觉得实在是悲凉而无趣的。

午间二人驱车，到不远处的一家泡馍馆吃了饭，掰馍耗时较长，吃完便多少有些精力不济，就只好打道回府了。这半日，在我就权且算作是闲人之所忙罢了，但却不知不觉让他人忙了半日，终究还是心里愧疚的。

二十四年二月四日，裕堂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