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总会想起丹华,总为他的早逝感到伤心,很多的时候,眼睛都是湿润的。
丹华因病于一四年底去世,也就四十岁上下,离世的时候,人在医院,几乎没有惊动任何同学、朋友,是悄然离世的。后来才听同学张鹏说,他告诉爱人,不要打扰朋友与亲人;除此而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却得了个瞎瞎病,就要死去,是多么丢人的事,是不好意思的。我听了心里更为难受。
是的,他还年轻,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零六年在省委党校优秀科级干部培训班中,他已是乡长了,年龄却很小,但历练得很成熟,处事举重若轻,应付自如,而又合乎法度,实在可以说是干部队伍中的一根好苗子。后来,他的履历亦正说明了这一点,从乡长而镇长,镇长而局长,又当选为市人大代表,在岗位上做了很多可圈可点的事情,移民搬迁、水保生态园建设、教育兴县等,都是关乎群众的大事、好事,自己扑下身子干,都取得了好的政绩,媒体多有报道,亦能算作是不负韶华了,可惜的是,天妒英才,正要施展才华,继续为事业奋进之时,却罹病倒下了,是真的让人感到可惜的。
我们那一班,十多年过去,有人做到了县长,有人做到了政法委书记,年轻的黑树林同志,在边远地区挂职锻炼,付出艰辛,硕果累累,成为援藏明星干部之后,几年前就已擢升为副厅级官员,等等,都在各条战线上施展着才华,因为分布于省内各地,平时联系是相对较少的,丹华在世的时候,与他的联系,也是较少的,但他待人赤诚,虽然联系较少,心却走得很近,每次见面,都让人有相互怜惜之感,是不忍分别的。他有时幽默,有次来到我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场所,看着街上稠密的行人,好为羡慕,我却叹息说很觉得烦闷的,他就开玩笑说,是不是就像池子中鱼太多了严重缺氧的样子?!我们相视一笑,很为默契。现在想起他说话的面部表情,我都会忍不住笑起来,但眼睛是湿润的。
他个头高挑,戴着眼镜,是教师出身,温文尔雅中又有着男人的慷慨沉着之气。青女士常对我说,丹华穿着白衬衣,好帅,一看就是当官的料!随后就是一声轻轻的叹息。有一年,他来城里,车后放了些山里的土特产分送好友,就穿着他喜欢穿的白衬衣,肩膀上扛了一袋土豆掂上了楼,放在家里。我不在家,他离开后,青女士随即打电话说,实在是不好意思的,让丹华把白衬衣都弄脏了,一口水没喝说车在楼下等着,让我赶快电话表示不安与感谢。我电话过去,他却幽默着说,哎呀没有啥,只是你家门口那个竹帘子有些碍事!我们那时住公寓楼,条件是比较差的,但有了丹华上门的故事,我每每想起来就不觉得苦了,眼前总是浮现出他的身影,他的白衬衣,就只是感觉到美。
每每想起丹华,我心中自然就会浮泛出曹丕在《与吴质书》中的句子,“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那种人生的一时的欢愉,亦是我们曾经共有的,而那种悲痛惋惜的伤逝之情,却也是一样留与生者,实在是人生的苦楚了。
几年前初知丹华离世,写了篇文字以记交游,痛感中年之悲,为丹华一大哭,而今又临清明,抚远追思,再哭丹华,不知丹华能否感知我在哭他,——真让人痛哭流涕了。
二十一年三月三十一日裕堂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