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是我们商洛的一宝,也是我小时候勤工俭学赚取学费的重要渠道。每年中秋前后,也是核桃成熟之时,由于雨水较多,风比较大,所以核桃熟透了便会自然而然从树上脱落,而我则每天守在核桃树下去找寻那一个个掉落在草丛中的核桃。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这起来的一定要早,否则核桃就会被别人拾走了,拾核桃也存在竞争,毕竟村里也就那么几株核桃树,大家也就不约而同的在去争抢。这总让我觉得人一生下来就要竞争,就要奋斗,否则只能是落后于别人,自己的命运总是需要依靠自己去改变。
我知道自己家里兄弟三人,两个哥哥上学已经让家里负债累累,而我能不能上学?什么时候上学?所有这些都要取决于自己去争取。自己去挖药,自己去拾核桃,这才能给自己挣取对应的学费,所以对于每年的拾核桃我总觉得和自己未来的人生命运相连,所以想到这里,我就不在惧怕任何风雨。
早上早早的起床,左手拿一个笼,右手拿一把镰刀,脚上穿一双长靴,身上披一件蓑衣,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嘴里吊着一个小型手电筒,在全副武装之后就出发了。
出门的心情就像当年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一样,“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因为只要有雨,只要有风,只要核桃树摇摆,那树枝上的核桃自然会掉落。这个时候我心里也不惧怕遇到什么野生动物,也不惧怕脚下是否踩到癞蛤蟆,亦或者是踩到草丛中的蛇,这个时候只想着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能多拾几个核桃,因为这是自己上学和走出大山的所有希望。
在核桃树下草草拾了一拨核桃,这个时候双手已经冻得哆嗦,整个人已经冻得浑身打颤,没有办法就来回在几株核桃树下来回跑,想借用跑来抵御外界的寒冷。每在草丛中发现一个核桃,就会欣喜若狂的拾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笼里,对于笼里的每一个核桃我都会数数,别人数的是拾了几笼,我则是精确到拾到了几个核桃,因为我要计算着自己还得需要拾多少斤核桃,自己还需要拾多少个核桃才能完成任务,才能修成正果。
除了雨天晚上拾核桃,还有就是等人家打完核桃,人家主家拾完了核桃,确认人家走了,我才能再次去拾核桃,这种行为在商洛称之为;“捞核桃。”由于农村很多老人眼睛视力不太好,加之核桃到处滚在草丛里,所以他们很难一次性拾干净,而我则根据“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很容易能从一人深的草丛里,从充满荆棘的树丛中,甚至从被别人踩过的泥土里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那一个个神隐的核桃。有时候我则从笼里拿出一个核桃,垂直抛向空中,看着核桃落地,然后朝着核桃运动的轨迹去找寻新核桃,神奇的是每次都会因一个核桃找到好几个核桃,而我这个创造的“拾核桃技术”则屡试不爽,因此我就获得“拾核桃高手”的美名,凡是我经手拾过的核桃树,别人就算再细心也不会拾到超过五个核桃的记录,就是因为我自己的细心,所以我每年拾的核桃总是最多。
拾核桃这个活动要前后持续一个多月,也要几乎每天都要早起,都要反复的在核桃树下等待。对于自己所拾到的核桃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带回去,把核桃交给父亲,让父亲把我拾到的核桃倒在席子上去晒,我则一个人搬着小凳子去看那席上一个个核桃。虽然有几次很想吃上一两个核桃,很想给自己解解馋,但是只能忍住自己的嘴巴,因为这些核桃是我学费的来源,看到了这些核桃,我就知道了自己上学有了希望了。
当然那些藏在树叶深处的小核桃,有一部分喂了空中的啄木鸟,还有一部分落在泥土中变成了种子,等待来年的发芽,等待长成了一棵核桃树。而那些遗失在草丛深处躲过我“火眼金睛”的核桃则成为松鼠过冬的口粮,总之核桃一个也没有浪费,每一个核桃都有自己最终的归宿。
每年老家打核桃的习俗还在,只可惜我这个游子也在核桃成熟的日子里因种种工作原因回不了家。据父母来电说;“现在村里的人越走越少,很多核桃树都没有人去打,也没有人去早早的起来拾核桃了,不过到是村里的老人不甘寂寞,每天早上早早的起床,然后狗搂着身子去核桃树下去拾那散落在各地的核桃,不过他们把拾来的核桃都藏在家里,等着远方的亲人回来品尝。”
我知道拾核桃的习俗已经成为了久远的过去,但是拾核桃的记忆却永远的留在脑海里。我知道散落在土地里无人问津的核桃如今已经发芽长成了小树苗,我知道我的父母正在继承着我拾核桃的习俗,他们或许在替我保留着这久远的记忆,又或许拾核桃只是为了排遣内心的孤独和寂寞。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也在期盼那些曾经拾核桃的少年早点回归,叶落归根。
注;曾经发表于《商山洛水文学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