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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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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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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韵

出差在外,我对游山玩水并不很投入。那山那水尽管千姿百态,但最根本的还是相似。汉字中的“山”与“川”是极富象形力和概括力的。山,就是高低不平大小不一而都是挺拔的,川,尽管急缓各异宽窄悬殊而都是流动的。你看过流水就可想见大江大河而只需作些汹涌澎湃之类的联想……山里人家对山最钟情,水边渔人对水永远充满激情。我生长在平原,对高山大川并没有山里人家,水乡渔民那样牵扯着生生死死的情绪。

没有人生的寄托,没有生存影响,哪怕再具风格的景观也不会使我情系于它,而对于那片养育过我的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地方,却有着铭心刻骨的记忆,一辈子也不会模糊。爱也恨也喜也忧也,都是从那第一个足印开始,慢慢地走着人生。我不爱去寻觅山水之乐,倒喜欢在晴朗的日子里,夜幕低垂或黄昏时分到村外的田野上去独步,任情绪驱驰。在那片并不广阔的土地上每迈动一步,都跳荡着一种情思。长时间生活于此的怠倦使我想得更多的是走出去,离开它。外面的世界那样精彩诱人,走出去成了一种理想、一种追求,一种比村里许多人更高远的选择。天空都那么祈愿我走出去。然而,真正离开后又是梦牵魂绕,永永远远不能把它忘记。无论是与人谈笑还是独坐沉思,思绪的每一根线头都牵扯着恼过咒过又把自己像小羊小树一样哺育过的地方。

我曾与父亲争吵过,发誓一辈子不回去,可是每到假日或节日就会起回去一趟的念头,一旦工作忙隔长了时日,心里就仿若隔世,哪怕再紧张也坚持不住,要回到那方长满青草,弥漫着泥土气息的村庄。若遇上天气好,一个人独自走在田埂上,心里是那么踏实、稳当,身后的村庄就像是任何力量也摧塌不了的靠山。我也觉得奇怪,千方百计要告别的地方,怎么还会恋着它?这大概就是情结吧。别后重来用双腿丈量它,寻回儿时的梦幻再品味时,心里竟然感觉有种特殊的温馨。一分爱,一分恨,一分忧,杂糅而成了思念,不管那方土地上依然散发着或仍然蕴藏着怎样的好与坏,你都会被那些你播种了很久又生长得很茂盛的情丝所牵扯住。

我的姑母是个烈性子女人,搬出去了,常回家来看望父母亲,到了娘家却忘不了稍带点东西回婆家,大到吃的或钱,小到一条小儿的旧裤子也要抠回去,好像她的感情里只深恋着婆家了。我母亲不满意她的作法,引发了一场争吵。姑母怒气冲天,当着村里人的面丢石头,发誓永远不回娘家。她脾气犟,果真言行一致,但逢年过节还会让儿女们来看望外公外婆……祖母去世的那天,她一路从婆家哭着赶来,见到躺在地上的祖母,她像鲤鱼散籽般地哭得很伤心。她说:赌气的那些日子常怅望家乡的那棵老樟树,它高出村子,像一团黛色云翳,姑母说那是祖母,那是家乡……她的泣诉更添了家人的悲伤,那情字再次重重的撞击我的心胸。这是一种能感觉到却无法表述,无以评判的情韵。

然而,有情并不都有生死不忘的深度。人有时逢上一段火热的感情,事过境迁,却再也激不起当时当地当人的那份情怀。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那段岁月,母亲把一位阿拉姑娘接到家里住,像女儿一样地看待她。阿拉姑娘也把母亲称作娘。阿拉姑娘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江西的母亲。母亲信了,许多人都信了。知青返城之后,阿拉姑娘从此不来一封信,后来她又嫁回了南昌,近在眼前,阿拉姑娘也从不来探视一次。母亲想起来就骂她没良心。父亲却责怪她:你要她来做什么?她又不是你生的女儿!母亲说:是啊,就差没在肚子里生。若是我的亲生女,我就会找她骂一顿!情也许就差这么一层吧,不是亲生或亲养。我想若真是亲生亲养的,也许就没有这番恩怨。当初阿拉姑娘信誓旦旦,不会是虚情假意。在那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里,有那么一份慈爱足以慰藉远离父母的落寞,而人走了,又回到了那聚着深情的地方,这人生的一次短暂的交织、短暂的抚慰又怎能激起动人心魄的思念呢?我母亲真有点强人所难了。那情像浮萍虽然青嫩、鲜亮,但终将随风飘散;那情没有血乳交融,毕竟缺少份量。情是岁月在人心底的沉淀,活了一辈子就积累了一生的爱与恨,想要的人不可能得到,想抹去也永远无法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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