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四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是在三个姐姐后出生,排行老四,这样村里人就都叫他“李老四”或者“老四”。
据说老四他娘就是因为生他难产而死掉的,老四出生后就看着不那么机灵,也许是难产导致的,他头很大,胳膊腿细小,活脱脱一个大头娃娃,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嘴巴有点歪,可能也是难产导致的,谁知道呢?反正村里人都这么说。
与人不同的地方是老四两只耳朵前各有一个小孔,人们叫它“耳仓”,听村里老人常说“前仓粮,后仓糠”,大家都认为老四有福气,日后一定吃喝不愁。
三个姐姐出嫁后,老四也长大了,因为脑子不灵便,也没有上过学,整天在村里各处游走,便认识了杀猪匠小磕巴,小磕巴比老四大一轮,因为磕巴一直没娶到媳妇,用他自己的话说“也不总磕巴,就是一着急就、就……”,但是小磕巴有个“祖传”的手艺,就是杀猪,历来都是一刀毙命,保证猪动脉流出的血是热的,做出的血肠最好吃。老四无聊中总是和小磕巴走村入户帮忙杀猪,老四不敢用刀,说是杀猪也不过就是帮着拿工具,混顿饭吃。
到了年底“杀年猪”的时候,家家轮番杀猪,一般前来帮忙的人都能吃上一顿全猪宴,杀猪首要的是想办法把猪抓住,灵巧点的人会率先朝着猪后腿去,扳倒后腿,猪应声而倒,其余两人一组,拿上粗壮的横梁,死死的压住猪的脑袋,紧跟着后面的人拿出绳子将猪后腿和前腿都牢牢绑住,然后用横梁将捆绑好的猪抬到事先准备好的桌子上,小磕巴挥刀而下,老四顺势递上一个大盆,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此时再大的猪也会停下晃动,一套完整的杀猪程序完成了,老四也完成了他的任务,剩下的就是等着吃饭喝酒。
老四爱喝酒,喝完酒后爱吹牛,这点全村人都知道,大家最喜欢听他说一些云山雾罩的事,似乎这成了人们酒后的保留节目,人们都说老四这个特点是遗传了他父亲,老四的父亲常常在村里喝多酒,有时会被人抬回去,或者用牛车拉回家里,虽然离家不远,再后来老四他爹得了绝症死去了,人们都说他是喝酒喝的。
这天杀猪,老四又喝多了,他又讲起了在邻村杀猪的经过,在各村受到了多么高的礼遇,村里几个年轻小伙子拿他开玩笑,怂恿他若是敢抱一抱村东头的杨寡妇,那才算厉害,老四虽然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但也已是情窦初开,说的他一番害臊,也不知道是喝酒还是害羞,老四的脸涨的通红。
晚上席散,大家都回了家,只有老四还在村里晃荡,没人在意他回不回家,故事也早就酒喝下了肚,老四也没有父亲一样可以用牛车送回家的待遇。
第二天,小磕巴去杀猪老四没去,人们说昨晚老四真的去了杨寡妇家,被村长带人给抓到了局子里,要关上一阵才能回来,大家都议论老四是犯了“流氓罪”了。
没有老四,杀猪依然继续,年底依然热闹。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四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感觉过了大半年,抑或是半年,总之,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的。
有人问起他这半年去了哪里,老四目瞪口呆的看着别人,不说一句话,只有到别人家帮忙干活吃饭喝酒时,才看见老四眉飞色舞吹嘘他的经历,只是这次不再讲如何杀猪,而是改成了说“局子里”的生活,他依然还是受到了很好的待遇,住着单间还有酒喝,他神话般的故事似乎又成了人们酒后新的谈资,老四也在农闲时节成了很多人家的“座上宾”。
秋收就要到了,人们忙着收回一年辛苦种下的粮食,没有闲情逸致再听老四讲故事,老四还打算到别人家帮忙,混口酒喝、讲讲故事,却再也没人搭理,也许村里人对他的故事早已不屑一顾,反正大家也没去过“局子”,随他说去,不听他说又何妨,就像祥林嫂不厌其烦的说道,也总会招致人们厌烦的时候。
这天,一场秋后大雨,打乱了村民的生活节奏,原本不出意外,又是一个丰收年,年底还会“杀年猪”,但是这场大雨把正要收获的粮食打在了田里,人们急着往自己家收拾粮食,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老四,一个人在家,无事可做,喝点小酒便昏昏睡去。
大雨下了三天,人们也忙了三天,总算将粮食抢了回来,天晴后拿到场院中进行晾晒,不知是谁家又提起了老四,粮食装袋需要人手,却不见老四踪影。
再过几天,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去老四家里找寻,发现他家的房子已在大雨中坍塌,人们在废墟中找到已经死去的老四,他手中攥着酒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转眼冬季来临,又到了“杀年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