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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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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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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

故乡,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故乡的一切在我的记忆中是如此真切,而每当我面对它时又是那么胆怯,好似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知,当我打破这份胆怯去正视故乡的存在时,又变得茫然不知所措,我在遥远的村庄生活了二十年,那是我的故乡,而我在新的城市中生活已二十年有余,这也早已成了另一个故乡,我不断回眸遥望的故乡,到底是哪个地方?

也许有一天我还会离开这座城市,这里又成了我真正的故乡,也可能在哪一天我离开了人世,我所有生活过的地方都成了故乡,我对故乡念念不忘的思恋,想从这份难以割舍的记忆中,找回生活的影子和现实的依靠,就如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说的那样,“回首往事或者怀念故乡,其实只是在现实里不知所措以后的故作镇静,即便有某种感情伴随着出现,也不过是装饰而已。”这种装饰,让我在新的环境中西装革履的游走在大街小巷,尽可能的掩饰内心的怯懦和不适应,而当我回到故乡,看见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向我招手时,瞬间泪如雨下,就像小孩子受到莫大的委屈,终于卸下一身的疲惫,投到妈妈的怀抱,尽情的倾诉自己的过往。

故乡已是垂垂暮年,伴着我的成长而不断老去,村庄的小路上,一棵棵小树苗长到参天大树,再到树干变得粗糙,树枝枯萎、树叶凋落,在一片片砍伐后,又栽种上一棵棵新的枝条,故乡宏大的装饰消退的悄无声息,一排排故乡的坐标在岁月轮回中消磨殆尽。远处一片阴森可怖的树林,浓密的枝条掩盖了整个天空,无数次在这里穿梭打闹,采摘形状各异的蘑菇,追赶山兔和野鸡,这座幼时的殿堂,在某个时日瞬间消失,留下一处处颓废的根基,和记录故乡岁月的年轮,如日晕般镌刻在平原大地,一圈圈,抹不平,擦不去。

这片树林前是故乡的小学校,一处承载着我整个童年记忆的地方,一个魂牵梦绕都想回去的地方,那是一座长长的房屋,大屋内划分出无数的小屋,整齐的如搭好的积木堆在那里,一个长长的走廊将它们串连在一起,从这头望不到那头,走进这长长的走廊,好似走进一座幽深又神秘的山洞,时而静的让人害怕,时而又嘈杂一片,在动和静的转换中击打着岁月的车轮向前。

房屋的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土地,这一片土地松软而又平坦,是我走过那么多的道路中,记忆最为深刻的一处,走在上面让人倍感踏实又坚定有力,既想去赛跑,又想去躺上一会,望着天空去遐想远方的生活,而当我踏出这片土地后,以为走向了更广阔的世界,却不知这条再也回不去的路,就连回望都成了奢求。

土地四周一排排树木环绕,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好似围住了一切,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困住,一圈树的中间,矗立着两根水泥柱子,每一根都方方正正,高高的耸入云天,柱子上雕刻着“奋鬥”和“前进”,我理解前进的含义,却对繁体字的“鬥”产生怀疑,为什么叫“奋斗的门”?也许是通往教室的门,也许是通向远方的门。

多年后,当我理解了什么是“奋斗的门”时,这里早已换了模样,长长的房屋已被截断,变换成猪的乐园,空地已被各式农机具填满,欢快的场景一扫而空,只有那两根柱子依然矗立在那里,就像圆明园留下的那处标志性的石柱,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热闹,柱子上“奋鬥”“前进”依然清晰可见,每当回到故乡路过这里,我都要看上一眼,搜寻一下童年的影子,再加快脚步离开,就像当年从这里走出,匆匆忙忙,却从未回望。

从学校向村庄深处走去,天地间就我一个人,或伫立在村旁的小路上,或追赶着到处飞动的蜻蜓,或走到河沿驱赶鸟群,或爬到树上撅起枝丫,刺眼的烈日炙烤着大地,我疯狂的奔跑,用力的攀爬,抓到蜻蜓又将它放飞,再去寻找另一只蜻蜓,一群鸟被我从河的东岸撵到西岸,又从西岸撵到东岸,绕个不停,我骑在树上吃着榆树钱,将树枝压弯再一根根扶起,我在村中独自玩耍,听到母亲喊到我的名字,才想起到了回家吃饭的时候。

我愉快的咀嚼着童年的乐趣,回想着属于自己的时刻,而当我再次走入故乡的腹地,孑身一人去拥抱她时,她又让我感到那么孤独,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只有飘散的炊烟、晨起的鸡鸣、夜晚的犬吠,才让人感受到生的气息和活力,我再次用力去寻找蜻蜓的影子,跑到河沿探寻鸟的踪迹,可它们早已飞去无影无踪,让我的追赶也没了方向。

故乡在远方,也在我的心里,我一次次回望,一次次变得模糊,我不断去找寻故乡的记忆,在奋力追赶中,还原初始的模样,我尽力留住它的一切,给现实里的茫然若失找到支点,在回望中,给自己一份前进的力量,在前进中再次精挑细选我的记忆,拼装出一个全新的故乡。

望乡,不能忘记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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