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在家中院子里种了一盆花,不知其为何名。虽然叫不出它的名字,但从暮春到初夏都可以看到其盛开的白色花朵,高雅的香气却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去年初夏,有一位朋友来我家小坐,他见到我种的那盆不知名的花,似乎很兴奋,高兴的大叫起来“栀子花,栀子花,呀!你们家种的栀子花真漂亮,树型很好,叶片碧绿,花朵丰满,好看极了!”我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种植了十多年的无名花叫栀子花。这株栀子花是我买盆景时野生在盆景里的,当时很小,是株细小的幼苗,买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后来慢慢长大了,才引起我的关注,我将其移栽至另外一个花盆里,独立生长,越长越大,越长越好看了。
濛濛柔柔的春雨,踏着季节的歌声,轻轻地飘落,带着几分柔情,滋润了大地的怀抱,怀着几分缠绵,打湿了季节的情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清新的味道,栀子花叶片逐渐翠绿。六月的夏风赋花漫香,温馨诗意醉韵浓,点点绿韵轻抚动,栀子花开雅韵涟。她就如一位清新的女子,散发淡淡的幽香,清纯淡雅,安静恬淡,清幽的韵致,独自芬芳,幽静脱俗,是一份让人静静回味的美好。
栀子花叶色四季常绿,花芳香素雅,绿叶白花,格外清丽可爱。我曾将这盆栀子花挪动过好几次,窗前、鱼池边,还有桂花树底下。不管其摆放的位置怎样变化,每当阳光一阵暖过一阵,甚至有点热时;每当雨水一阵透过一阵,甚至有点大时;每当新叶一阵绿过一阵时,甚至绿得有点翠时,栀子的绿叶间便孕育出一苞苞白色的花朵,洁白如雪,实在是太美了。
我怠慢了栀子花,尽管其被我种养了十多年,居然不知其名,要不是朋友的“意外”提醒,有可能时至今日我也不知其名。究其原因,主要是我把主要心思放在了盆景上。栀子花种养历史悠久,原产地就是我们中国,她是花中的“禅客”。栀子古称卮子,因花形似一种名叫卮的酒器而得名。这种植物在《史记》中已有记载,但后来人们以为这种植物来自西域,是佛书中提到的“薝卜花”,文人墨客也信以为真,便称栀子花为“禅客”或“禅友”。司马迁的《史记》,极少提到花花草草。令人意外的是,他在《货殖列传》中,竟提到了栀子:“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意思是,如果种植千亩栀子、茜草,外带一千亩生姜、韭菜,那么这些人的收入都会和一个千户侯相等。栀子叶色亮绿,四季常青,花大洁白,芳香馥郁,又有一定耐荫和抗有毒气体的能力,故为良好的绿化、美化、香化的材料。
自从那次朋友“意外”地提醒我之后,我似乎对栀子花多了一个“心眼”。时常亲近她,关注着她的变化。
夏天的清晨,栀子花的香气溢人。我步入院子里,栀子花清香语侬,呢喃凝碧翠,温馨诗意静默赏,就像一位素色女子,别致优雅,清新脱俗,禅意菩提,心灵纯净,喜悦美好,恬静凝温婉,微笑绘流年。呼吸着这清淡的韵味,就象久别重逢的朋友,芬芳的香气熏香了我的衣衫,衣带飘香。栀子花在绿韵环拥下轻盈的舞步伴随着温婉的节奏,美丽的记忆飘洒在时空,芬芳着美丽的曾经。我喜欢栀子花的清纯淡雅,在时光流年安暖前行,玉树琼花清新韵,风幽水弦赋词章。
栀子花很平凡,白色的花瓣,纯纯的,就像夏天的白云,没有一点杂质。但也如同其他的花朵,招蜂引蝶。有一次,小孙子见到几只蜜蜂从邻近的九里香花朵上飞到了栀子花上,他认真地向我提问“爷爷,这些小蜜蜂为什么嫌弃小花朵,而要跑到大花朵这里来?”他的提问一时使我语塞。九里香花与栀子花都是白色的,只不过是大小不同,九里香花朵小,而栀子花的花朵大。面对小孙子的提问,我心里没有正确答案,只能是推测性地回答他。“小蜜蜂没有嫌弃小花朵,它们在那里采集花粉,花粉采集完了,就飞到别处采集。与花朵大小没有什么关系。”小孙子睁大眼睛望着我,似乎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栀子花的花期较短,花瓣由白变黄,自然脱落,生命十分短暂,但顽强的生命里总有属于栀子花之美,也会赋予栀子花寂寥与孤独,幸福与温磬,在隐忍中绽放在那个蓬勃向上的季节。深夜里,娇月如钩,万籁俱静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听“月牙五更”轻轻吟唱,薄薄的忧伤仿佛是栀子的花瓣散发出的幽香。挂在栀子花叶面上的露滴,是那样晶莹剔,它像是在透析人生的奥秘,我顿时明白栀子花的清香会逐阵淡去。盼望着心灵能够在优游无羁间没有任何负担地行走,好想做到清水无痕又无尘,可以采撷的,不仅仅是时光,是美景,更是坐看风生水起,不染纤尘的空灵心境。
栀子花的香醇与精美,朴实与平凡,也引来了许多文人墨客的青睐,他们或赋诗或作画。南朝梁简文帝"宫体"诗流派的创始人萧纲提倡“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风格华丽青艳,对后世影响颇深,其写的《咏栀子花》小诗:“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 描写栀子冰清玉洁貌,在历代咏栀子诗里很有名,简洁易懂。语言清新、明丽、自然、平易,读后产生的无穷美感,是绘画艺术所不能企及的。唐朝大诗人杜甫的《栀子》“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伤和。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我十分欣赏杜甫这首诗,貌似是写栀子花,其实写的是栀子花魂和自己的灵魂。不但是前无古人,也几乎无来者。而且他的笔低调朴素,在江边的栀子花前,他既不是对名花,也不是狂饮酒,只是和花互对,娓娓淡淡的道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而我更拿你做知己做榜样,你是如此愿意奉献,而又如此自得。杜甫用饱经风霜的平淡低调之笔,升华了栀子树与花,他不但热于奉献,也在寂寞中超然。
历朝历代中,宋、明两朝人似乎对栀子花格外垂青,不但赋诗而且还作画。宋朝诗人杨万里《栀子花》“树恰人来短,花将雪样年。孤姿妍外净,幽馥暑中寒。有朵篸瓶子,无风忽鼻端。如何山谷老,只为赋山矾。”这首《栀子花》幽默风趣,有点为栀子鸣不平的节奏,其原因是他崇拜的诗人黄庭坚只有关于《山矾》的诗,却没有栀子的诗词,真是让人遗憾。在他的心目中栀子好像懂得人的心思一样;孤芳自赏,清洁高雅,在酷暑中带来清凉的芬芳,于是,用双关拟人的手法赞美栀子的品格。
栀子花,墨绿的叶子纠结着枝头,在风的吹抚下,飘逸淡淡的清香,凝绕鼻尖。栀子花没有动人的外表。它不象牡丹那样富贵十足、玫瑰那样婀娜多姿,但花香却足以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驻足留连,它的香味是那样醇厚、醉人,仿佛让人置身在幻想的世界里;它不象桂花那样香飘十里,但那平静的花香,更显得优雅,内秀,路过的人闻过花香,此花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直到近夏至才会绽放,含苞期愈长,清芬愈久远。宋人绘栀子花,多突出其夏天盛开的冰雪之姿。如传为鲁宗贵所作的《夏卉骈芳图》,表现夏日炎炎之时,三种花卉争艳。图中百合娇黄,锦葵红艳,栀子洁白,馥郁的花香似从画面中扑鼻而来。栀子花位于画面的右方,单瓣六出,白中带黄,如玉如雪。明代画坛圣手兼诗人沈周颇为欣赏栀子花的精神,他不仅画栀子花,还为一幅栀子花作品题诗,在《薝蔔》为题的诗中吟唱道:“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这写的是庭院中的诗情画意:正值盛夏,桅子花开,栀子花绽冰喷雪,芳香四溢,带给人们几多清凉、几多愉悦、洁美惬意的享受。沈周的这首诗,我特别喜欢,因他这首诗是写庭院里栀子花的景象,十分契合我家庭院里的那盆栀子花。
栀子树的叶,历经风吹雨打翠绿不凋,且不厌其烦地衬托着栀子花。使得栀子花虽然看似不经意的绽放,但也是经历了长期的努力与坚持。或许栀子花这样的生长习性更符合平淡、持久这一花语。不仅是爱情的寄予,其平淡、持久、温馨、脱俗的外表下,蕴涵的是美丽、坚韧、醇厚的生命本质。也告知我们:做人要一如栀子花般,生命的美在于平和,生活的美在于平淡,淡泊以明志,宁静方致远。不要贪慕不属于你的五彩缤纷,只要默默奉献着自己的清香就足够了。
栀子花开,开在半夏,四五月是它的舞台,它会尽情的舞动青春。栀子花落,落在盛夏。当栀子花落时,也恰似我们的青春会随风飘散,只残留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证明你曾经有过灿烂的时刻。尽管栀子花的清香会逐渐淡去,但栀子花的盛夏依然在心中荡漾,它令人赏心悦目的淡雅祥和已经烙进了我记忆里。
吾辈是平凡之人,喜欢栀子花平淡温馨,却能散发出浓浓的芬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