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老梨树

外公家的黄家美菜园里有两棵老梨树，我们称之为“禾梨树”，其果子称为“禾梨”，树龄有一百多年。外公说，是他的爷爷栽种的。一棵较大点，需要两个人才能合围，一棵较小，一个人就能抱住。它们极像一对饱经风霜的老年情侣。腰弯了，背也驼了，佝偻的身影，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不过，仍然充满活力，每年的春天，开满洁白无暇的花儿。

老梨树那古老的树干，有的地方已经开裂，粗糙的树皮，就像沧桑岁月的裂痕。它那似虬龙一样盘旋伸展的树枝，仿佛在守望这匆匆而过的春天；又仿佛在无言地诉说着饱经风霜的经历……

童年时，去外公家，一定会去他家的菜园。为何？只因菜园里有两棵老梨树。有时候，我站在两棵老梨树下，仔细端详它们：哎哟，还真有点丑，浑身上下都像是起满了鸡皮疙瘩。不过，当老梨树上开花或结了梨子或有知了爬在树枝上唱歌时，我就不会顾及其是否丑陋，悄悄地爬到老梨树上去，赏花、摘梨子或抓知了。

当然，老梨树带我们这些小孩们的快乐，远不止是摘梨子和抓知了。每年阳春三月，黄家美自然村落里的李子花，桃花，梨花……都会争先恐后地开放，整个村庄都变成了花海。我十分喜欢老梨树开出的洁白梨花，每当梨花开放我都会爬到树上，闻一闻梨花淡淡的清香，那沁人心脾的味道，仿佛置身天堂，没有烦恼。尽管，老梨树所开的梨花在绚丽多姿的百花丛中，已不再光彩夺目；但老梨树它不在乎这些，只要活着，它就要绽放生命，飘散芳香，像天使一样，给人间带来温暖，带来美好……

伴着雪白的梨花，我与小舅舅家的几个小孩在老梨树下追逐打闹，成群结队的蜜蜂和蝴蝶也围着我们，我们就这样在老梨树的注视下，跟着春天的小草一起勃发。有一次，不知道是谁不小心，踩倒了菜园里的两株辣椒树，我们被外婆狠狠地奚落了一顿。

夏天，老梨树穿上了浓郁的衣裳，远远望去，像两把深绿色的大伞，正当结果季节，大大小小的梨子挂满枝头，微风吹来，犹如一个个“小娃娃”向你点头微笑。青绿透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馋得我们的心都痒痒的。中午时分，爬在梨树上的知了们叫了起来：“热死了！热死了！”我们坐在树荫下乘凉，一阵风吹过，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听到知了们的叫声，我们便会情不自禁地爬到老梨树上抓知了。顺便摘几个“禾梨”尝尝。

早些年，老梨树上的“禾梨”比较好吃，果肉细嫩，清甜爽口。金黄的“禾梨”，捧到鼻前细细品闻。淡淡的梨香在鼻子和手指之间缠绕，像一条轻柔的丝带拂过。这股梨香似似乎具有神奇的魔力。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梨树结的“禾梨”越来越不好吃。有一次，我从老梨树下捡到几个“禾梨”，在菜园里旁边的池塘里洗干净，拿着其中的一个“禾梨”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口，肉质粗糙，且甜中有点涩味。我吃完了“禾梨”的甜汁，将嘴里的果渣吐出来。这一情形，被刚从公社开会回来的小舅舅看到了，小舅舅问我，“禾梨”是不是不好吃？我回答说是不好吃，有一点夹口的涩味。小舅舅告诉我：这两棵老梨树树龄大，结果少，它们已经过了盛果期，太老了，老得甚至没有什么用了。

果然，外公去世后不久，这两棵老梨树，就永久地从外公家的菜园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