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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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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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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蛋

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谁过生日,一大早起来,都要吃碗长寿面。这似乎成了我们家的一个习俗。早些年,长寿面里荤菜多少,根据家里的经济环境来定。经济环境好时,里面有瘦肉,有两个荷包蛋。经济拮据时,就只有两个荷包蛋。现在不存在这种情况了。我不知道荷包蛋与长寿面之间有什么关系,只知道荷包蛋是家人过生日必有的一个“礼物”。

通常情况下,两个荷包蛋是摆放在面条上,不过也有例外。有时候,摆放在面条上只有一个荷包蛋,还有一个荷包蛋则隐藏在面条里。碗里的面条有多有少,根据人的食量来定。

平时是太太做早餐,那天是太太的生日,趁太太还在熟睡,我早早地起床,给太太做碗长寿面。太太她喜欢吃煎荷包蛋,于是,我就先弄几个荷包蛋。我弄荷包蛋没有拜师,只是少儿时看过母亲做。母亲的烹饪技艺不错,她父亲也即我的外公是个大厨师。想必母亲或多或少地传承了外公的一些基因,经她的手做出来的荷包蛋,外形酷似荷花,里面的蛋黄和莲蓬很象的,外皮清脆并且很轻巧。

母亲的做法,先是倒一些油到锅里,加热后,逐个将鸡蛋打开放进去,用铁铲不时地将鸡蛋翻转,待鸡蛋煎熟七、八成时,往锅里加上少许的热水,这样做的话荷包蛋将会更完整。然后,洒上少许盐、胡椒粉,过几分钟把荷包蛋铲出来放在碗里。锅里加水煮面条,等到面条熟了以后用碗盛起,再将荷包蛋放在面条上。

我从记忆中回放母亲的做法,基本上是照着她的方法煎荷包蛋。半个小时后,荷包蛋长寿面便做好了,等太太起床后,请她吃我亲手做的长寿面。

七点多钟,太太起床了,看见餐桌上摆放一碗长寿面,有点吃惊。她洗漱完毕,便开始吃我做的长寿面。先吃荷包蛋,这两个荷包蛋是单面煎,另一面由于我手忙脚乱蛋黄部分没有煎透不够全熟,好在用水煮熟了。我问太太荷包蛋好不好吃,太太笑着说:“不错!滑嫩感十足。”我知道太太的口味,她喜欢吃两面都煎透的荷包蛋,而我做的只是单面煎透。我不擅长烹饪,太太说不错,是给我的面子,不打击我的积极性。

在现代人看来,荷包蛋是一种很平常又普通的家常菜。但对像我这样经历过饥饿年代的人来说,就不是一种普通的家常菜了。尽管现在我也可以天天都吃荷包蛋,但感觉却大不一样。

荷包蛋,在我们湘南老家称为“煎苟子”。那年月,吃“煎苟子”(荷包蛋)是一种额外的幸福体验。儿时的我,家里人多劳动力少,属于“超支户”,经济条件较差,都是粗茶淡饭,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在我们心目中,荷包蛋属于稀罕物。想吃荷包蛋的心愿,不是随时可以实现的。家里养的几只鸡,下了蛋,除了少量的留下来供待客和家人过生日吃外,其他的都要被母亲拿到集市上出售,以换点钱补贴家计。那时候,我们这些小孩除了盼过年之外,就是期盼过生日。过年是一年当中最幸福的时光,穿新衣,拿压岁钱,吃鱼肉,走亲戚等,这自不必说。过生日,吃荷包蛋也能带来满满的幸福感。

我们兄弟姊妹谁过生日,不管家中怎样困难,母亲都会弄一碗荷包蛋面,给过生日的人吃。其他的人则要根据家中的经济状况来定。经济状况好时,除了“寿星公”吃两个荷包蛋外,其他人也可以搭“顺风车”吃一个荷包蛋。经济状况差时,就只有过生日的人才有这种口福。尽管是这样,我们兄弟姊妹也都喜欢过生日。

父母他们过生日就不一定会有荷包蛋吃。有一年,母亲过生日,原来准备了十来个鸡蛋用于制作荷包蛋,后来,由于小姑要出嫁,我们家要准备礼物,但还差几元钱。于是,这十来个鸡蛋连同一只公鸡就被母亲拿到集市上卖掉了。那次,母亲过生日,她只吃了一碗没有荷包蛋的长寿面。

有一年的腊月,父亲从海南岛杂交水稻制种基地回来,准备过年。父亲的生日临近春节,他的生日那天,母亲按照惯例给父亲做了一碗有荷包蛋的长寿面。我们几个小孩也跟着吃长寿面,且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一个荷包蛋。父亲发现他的碗里有两个荷包蛋,而母亲碗里一个荷包蛋也没有,父亲便将自己碗里的一个荷包蛋夹给母亲,母亲推辞不要,父亲又夹给母亲,母亲再次推辞。夹来夹去,这一幕被我看见了,我对母亲说:“妈妈,如果你不吃爹爹夹给你的煎苟子,那我也不吃了。”于是,我把母亲放在我碗里的荷包蛋夹出来放在另外一个碗里,母亲见到我这样做,眼眶里含着泪花,对我说“傻孩子,你们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你们要吃。你爹爹是家中的主要劳力,他体力消耗大,需要补充营养,何况今日又是他的生日。”“妈妈,那你天天干活,不需要补充营养吗?”我反问母亲。这时候,父亲又一次地将荷包蛋夹给母亲,我的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给母亲的这个荷包蛋,母亲在我的注视下终于没有推辞了,她吃了一口荷包蛋,并将我夹出来的那个荷包蛋夹给我。

几年后,我问母亲为什么爹爹过生日舍不得吃荷包蛋?母亲告诉我,原来是准备了每人两个荷包蛋,那次鸡蛋价格上涨了,为了多卖点钱,给我们几个小孩买布料做过年的新衣服,于是将计划给你爹爹过生日用的一些鸡蛋也卖掉了,造成你爹爹过生日时荷包蛋不够吃。

在我的心目中,荷包蛋里还有一种慈爱。参加工作后,我每次回家,母亲在做早餐时,都会煎几个荷包蛋,并配以瘦肉汤让我吃。有一次,我同母亲说吃不了那么多,母亲接过我的话,以命令的口气说“吃不了那么多,那至少也得吃两个。”无奈,我只能是服从母亲的“命令”,至少吃两个荷包蛋。母亲看着我吃荷包蛋的样子,笑了笑,说“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样子,没有变。”

如今,父母已先后离我而去,吃荷包蛋也不再是什么奢侈之事,可我在吃荷包蛋时,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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